聆听2013

忍石 patient stone

    全片没有过多对战争的描写，女主角透过破碎窗户看到的楼顶荷枪实弹的战士，几次上街时，迎面遇上的载着士兵的卡车，搜查的小分队，空袭和爆炸的环境声，战时广播，夜间屋顶交火的远景。最多仅是邻居一家被屠杀的画面，短暂，不渲染，不煽情，点到即止。可以说，战争是作为背景出现在影片中的，像是一个洒上斑斑血迹的灰色大调子，故事在这背景色中上演，无时无刻不在这色调的浸淫中，但观众并不会被这氛围窒息，因为唯一的主角，不具名的美丽女人，常常将观众解救出战争的绝望和痛苦，同时拉入她内心的焦灼与忧愁。
    女人对丈夫充满依赖和恐惧，这是她生命里唯一的男人，英雄和太阳一样的存在，她像敬畏神明一样敬畏他，同时身怀恐惧。当她还是女孩的时候，就目睹了12岁的亲姐姐被父亲嫁给40多岁的男子以偿还斗鹌鹑输掉的钱财。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无非是用来交换的商品，用来生养的工具。
    她用经血确保破处时得以见红，求助其他男人为夫家生养孩子。她隐忍、保守、虔诚，同时韧性十足，更重要的是，在内心里一直保留着女人最纯粹的渴望，坦诚地交流和温柔地被爱。
在看似最不可能实现愿望的残酷战火下，在生灵涂炭，朝不保夕的动荡中，女人得偿所愿。她拥有了一个温柔的爱人，和一个倾听一切诉说的丈夫。
面对一息尚存与尸体无异的丈夫，她慢慢敞开了心扉，从丈夫的伤势到激烈的战况，从对婆婆的埋怨到童年的创伤，从对性事的不满到对情人的怜惜，一点点，皮开肉绽，直到心中最深处的秘密。
那袭肮脏破旧的芥末黄罩袍，行走在阿富汗街头的尘埃与迷雾里，女人一次次逃离，又一次次回来。她恨他的蛮横和冷漠，又心疼他的肉身，好奇他的灵魂，为他净身，将他藏匿，他在难得的虚弱中变成她的珍宝，她的忍石。
她的讲述好像涓涓细流，冲刷掉涂抹在丈夫意识上的泥泞，慢慢加大的水流，逐渐变成无法遏制、不吐不快的暴雨，敲击着转身离去的灵魂，哪怕是用愤怒，也要将他生拽回来。他是她的使命，是她虔诚灵魂的荫蔽，她无法丢弃他就像无法违背教义。
女人是虔诚的教徒，在古兰经和孔雀尾羽不见的时候，她的惊慌失措，将神的出走归咎于自身犯下荒淫无度的过错。【伊斯兰教钟情于孔雀（民间又称天堂之雀），《古兰经》中写道，孔雀是与亚当和夏娃同时被逐出天堂的，因此赋予了孔雀极乐世界的涵义。用孔雀羽毛拂身，能够去除噩运带来福祉，获得上苍的庇佑恩典。赌博、酗酒、奸淫这些都是《古兰经》中禁止之事。】
女人谎称自己是妓女，随遭到唾骂和诅咒，却讽刺地躲过了虚伪残暴的游击队长的性侵。沦落风尘的阿姨用戏谑和无奈的语气，告诉女人她这样做是正确的：他们如果知道你是良家妇女，一定会强奸你，来显示自己的强权和威信，而如果你说自己是一个妓女，他们会唾弃你，嫌恶你，不会碰你，觉得那是脏了他们自己的手，你做的很对。
最后的秘密从美艳的唇中吐露，她唤醒了忍石，石碎愁灭，像预言中一样。不管最后女人死否死去，她的灵魂终得解脱。

刚看完《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电影里想要表现出的撕心裂肺的痛楚，物是人非的残酷，在《忍石》的青春面前，立刻显得苍白无力起来，像是小孩子举着手指上的小伤口站在截肢的重伤员面前哭泣。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却面带平静的微笑，絮絮叨叨，说一个关于那条丢失的腿的故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青春，金三胖也有白净瘦弱的年岁，只是这世界有的年代，有的地方，人们的青春在虚无中消散，恐惧中折损，郑微们应该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至少爱过，至少被爱过，爱情不会死人，战争才会。对于没有青春的民族，至少我们还有一个值得祭奠的青春，就算已经逝去了，说明你曾经拥有过。

妇女三从四德的阿富汗版电影。在家从父，一切都依赖父亲的心情和运气；出嫁从夫，哪怕是一张照片，一个植物人，也是依靠；未来从子，有没有未来就全看能不能生孩子了，所以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搞到孩子。丈夫死了也不怕，有收继婚等着呢，可以嫁给丈夫的弟弟。最惨的是丈夫没死又不能动，家族里的人都跑了，外面还在不停的打仗，真是的，过去世俗和宗教给安排好的活路全都被堵住了，怎么办呀？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好在女主人公还年轻漂亮，偶遇一个年轻的备受虐待的小战士，两个可怜人竟互相怜悯，抱团取暖，暗生情愫，女主人公重新找到了一个暂时可依赖的男人。故事讲到这里都很流畅，只是结尾部分，当那个忍了很久的石头丈夫突然睁开眼睛时，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眼睛睁得太大了，反而给人一种动画片的感觉，整个画风都有些变了。也许导演是太想让女主人公彻底解脱吧，所以安排了那样的结局，但是妇女三从四德的命运并没有改变，也许彻底摆脱男人并不是真正的妇女解放，自主选择配偶才是妇女解放的目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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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天你找到了一块有魔力的石头，把它摆在你面前，告诉它你的痛苦，你的秘密，还有那些你不敢跟他人分享的话。石头会静静聆听。直到一天，石头崩裂，变成碎屑。到那一天，你就解脱了，你心中的所有痛苦也释放了。”

“这个石头叫什么名字？”

“忍石。”



2008年出版的小说《忍石》当年就获得了法国的龚古尔文学奖。 该奖项从1903开始评选，尽管当年龚古尔兄弟留下的奖金早已经用光，每年的奖金只有象征性的10欧元（80人民币都不到），可却是如今法国最重要的文学奖项。最不可思议是这是作者第一本用法语完成的作品。他叫阿提克•拉希米Atiq Rahimi。对于母语非法语的作家来说，创作过程应该是异常痛苦的，写作中伴随他的是一套五册的罗贝尔词典和 Maurice Grevisse专著的一本法语语法书（ 这本书的第13版有1500页，各位感受一下。）



“世界上没有任何国家，在过去四十多年里像阿富汗那样，经历了种种政体。” 拉希米提到自己祖国时曾经这么说道。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高度涵盖了这个国家的辛酸过去：尽管冷战时期全球范围内再也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战斗，但是像阿富汗这样的国家注定成为美苏角力的牺牲品。那里的生活一直伴随着动乱和战争：从1973年的宫廷政变建立共和国，穿插着1978年阿富汗某党的政变，到1979年苏联把坦克开进阿富汗。直到1984年，在这个看起来魔幻的年份，拉米西取道巴基斯坦到法国，开始了自己的流亡之旅。之后大家就更熟悉了：发动恐怖袭击和炸毁巴米扬大佛的塔利班，以及战后的新政府。


1962年出生在阿富汗首都喀布尔的阿提克.拉希米，长在一个注重传统文学的西化家庭，也曾经在当地的法语学校就读。他那参加共产党的哥哥1989年被杀，消息一年后才被身在法国的拉希米所知，这对他来说不啻为一个巨大的打击。在喀布尔学习法语时，拉希米迷上了杜拉斯Marguerite Duras。在一个战火连连的冬日里，他第一次看到了由阿兰 雷乃Alain Resnais指导的电影《广岛之恋 Hiroshima, mon amour》 “我去电影院看这部片子，虽然那时什么都看不懂，可是却触动很大，我对自己说，喀布尔就是我自己的广岛”回忆当时情景的拉希米说“后来，我在一家书店找到了这本书的波斯语版，包装很差，而且都被翻烂了。可对我来说，依然是一座宝藏。”


看到受侵略的国家被战火蹂躏，他立志拍一部讲述自己祖国的电影。《忍石》就可以算作这样一部片子吧，但是它可能包含的更多内容。其实在我看来，当拉希米用法语开始写作的那一刻起，所有读到这本书的读者都是他的“忍石”。




故事始于一座寂静的房子里。时不时传来的枪声，以及建筑物上密布的弹孔都在提醒着观众这是战时。虽是杞人忧天，我却一直担心女主角的生命会随时被突如其来的炮火抹去。可随着故事的进行，女主角的秘密让人无暇顾及战事，直到最后，我惊奇地发现：再也听不到交火声了。战争在这里变成了引发故事的导火索，就算没有它也可以被其他事情引起，它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背景。


小说正文开始前有一行小字：阿富汗某地或者其他地方。影片结尾的演员表里我们会吃惊地看到，剧中的角色都没有名字：只是用男人，女人，士兵，大女儿，姑妈这样的字眼来代替。这不真跟抽取战争背景一样，故事突然变得有了普遍性：它可以发生在任何地方，任何人身上——只要这种情况不发生改变，同类型的故事就会像吃饭喝水般每天发生。


有的观众会将这悲剧的一切推到宗教身上，不过同样的情况在这个地球上的各个地方都有发生过不同的时空，我记得小说《白鹿原》里就有类似的桥段。 而且同在陕西里“骊山单子会”不就正好能佐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