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天再来聊聊《燃冬》。
三个演员都是我很喜欢的人,我对这部片很有好感,但是它拍得太平庸了。在创造上,它的一些灵魂时刻并非是原创的,《法外之徒》《祖与占》启发了它。另外,在如何呈现灵魂时刻上,它选择使用音乐和没有任何指向性的镜头。这制造了一种无意义的漫游感,可这种无意义若没有依托就不成文章。站在观众角度,无意义是一种体验,站在创作者角度,可能代表你没创作意识。一旦创作者没有意识,故事就矫情了。
我们不妨先简单聊一聊《祖与占》,我看过很久了有点忘了。影片的历史背景很复杂,片子里大段台词听起来也很随意,在另一层面,它却有系统且强烈的指向性。那是个处于战争阴影的年代,男人外出打仗,女人劳动并发现了自己的主体性(这样说太笼统了),女权观念正在兴起,女主角是一个接受了这些观念的人物,她在特吕弗的镜头里像太阳一样耀眼,她要抒情,要言志,要跳下塞纳河。
我记不得它的一些台词,却记得这种明晃晃的时代指向性,以及无意义却隽永的哲学意味。原著作者已进入睿智的暮年,那种对青春的回望之感很强烈,也说明故事是被理性头脑反复琢磨过的,电影里人物说出来的话是文学的话,名字叫祖与占,却不叫凯瑟琳。
三位主创已言明,《燃冬》是东北版《祖与占》。冬雨饰演的娜娜是全片的灵魂人物,但她不像太阳一样耀眼,而更像被太阳(和摄影机)照耀的人,穿起滑冰鞋在阳光里起舞。随着故事的开展,我们会意识到娜娜在镜头里是一个客体。另一方面,昊然和屈楚萧则是性格、气质不同的两个男孩,各怀心事,他们也没建立起新的主体性。
如果瀑布是凯瑟琳,激烈的漩涡是占,平静的河流是祖,那娜娜、浩丰和韩萧则是同一汪清风吹不起半点涟漪的忧郁的湖水,无本质区别。我当然不是在强行对比两部电影,只是借这种语境,更好地说明《燃冬》的问题所在。它缺少了时代依托。
纵然《燃冬》在台词里投机一般提及疫情,可我们看不出环境和疫情的关系。纵然有一个小偷带着喻义而来,但那是第四者,需要更深层指明他的背景,才能让他成为喻体。它的每个人物都只讲了冰山露出的一角,有若干碎片,观众却不可以拼出海中的部分。因为创作者并未建立完整的伏线,台词中也没有再深刻一点的关联性。
影片拍摄的那一角冰山之下再没有冰山了,而是一整个大海,观众要依靠自己想象冰山的部分。能带入一点的观众会觉得它还有点意思,但不可带入的观众就会看得索然无味。观看时,我知道浩丰的碎片信息,我能靠我自己在北京的处境帮他补足上海部分,但是身为观众不该这么做。昊然表演所呈现出的遗憾,首先是来自导演的原因。
我看到昊然的时候,想起的是我高中时代的忧伤,80后45度角仰望天空,有忧伤的姿态,却并无忧伤的实质。或许《燃冬》把时代背景前挪20年是恰当的,郭敬明写那个忧郁少年,悲伤逆流成河,韩寒写那个健气男孩,是金子要发光的。娜娜则有属于她的大女主觉醒之路。
我想说的是,影片所呈现的忧郁、焦虑、无所适从的状态,不是疫后这两年青年们的状态的本质,它错位了,回到很久前的青春小说的程式里。这或许说明创作者还没意识到这片土地正在发生什么,没有理解当下的情绪,也没准备面对创作该负担的诘问。
三个人原本不是同一汪湖水,只是创作者让她们共享了同一种无望的命运。那我们作为人的生命力去了哪里呢?
《燃冬》马上要和中国观众见面了。
从完成《爸妈不在家》,正式成为一个长片电影导演,到今年《燃冬》,刚好有十年了。其中,我花了六年时间才在新加坡完成第二部《热带雨》。疫情之中,又再完成了两部片。一个电影导演,一辈子能做完的片子是很有限的。
我很幸运,在过去十年里,得到很多观众,尤其是中国大陆观众的关注和支持。我的电影里放了很多情感,出于日常生活,是平凡的也是细腻的,可能没办法轰轰烈烈地砸到观众脸上,而常是慢慢流淌下去的。
战战兢兢地自己和自己卷了十年,拍《燃冬》让我有一种回到原点的感觉——这可能是人在新阶段的起点时常有的感受——我放下了一些刻意的自我要求,只想用电影的眼光去看世界,再用电影的方式呈现出来。因为疫情让很多电影院都关闭了,我对不被看到的电影、不被看到的自己,都产生了存在焦虑。是真的,这种焦虑催促我去用实践证明,我还会拍,电影还需要在那里,还会有人进影院看电影。
《燃冬》是一场冒险。这次创作的目的不是寻求或达成一种完美,但在过程中发现,伴随和电影的新型关系,这部作品获得了一种驳杂的生命力,来自于路上遇见的一切。我觉得自己像是一把放大镜,在北方的雪地里,找到了一个关于冰的隐喻。随着日光汇聚,从冰里融化出来、解放出来的,并不只是属于我,而是原本就冻在那里的东西。
这不是一部单纯、甜美的爱情电影。《燃冬》是一个三人故事,他们是三个独立的、年轻的、也渺小的个体,在心灵边境上寻找出路。他们不曾拥有足够的关注,也始终对打开自己心怀怯意。直到三角形搭建起一个安全的庇护所,他们得以互相看到。正如他们的长白山之旅——从现实步入山水画留白的艺术虚构——对外界社会噪音的限时屏蔽,放大了心灵的细微悸动。
但它也确实是关于爱的。这个故事里,有人在爱,有人相爱,有人等待爱,有人拥抱爱。将创伤疗愈的,是由爱激发的动作。爱自自然然流转出现,成为一条将人们联结起来的纽带。娜娜、浩丰、韩萧由此得以从雪地里走出来,向人生的未来而去。电影只描述了一个短暂的过程,没让大家看见他们后续的生活,但故事发生这几天的电信号,我想已经满载了。希望也能和大家人生中爱的体验,交流出火花。
爱的概念之大,不只有亲密关系,它是人类生活在这个时而荒唐的世界上所能拥抱、拥有的最大可能性。人和人之间的关怀共处,是贯彻我创作的始终。我很感恩在创作《燃冬》过程里收到的很多很多爱的能量。要感谢所有的伙伴,所有和我、和这部电影一起走到今天的人,我爱你们。感谢在东北极寒天气里共同战斗的工作人员,他们每一个对这部电影都至关重要。感谢真的有把自己投入进电影的三位杰出的演员,周冬雨、刘昊然、屈楚萧。他们在这场冒险之前,出于对电影的热爱,给予我无限的信任;在冒险中,配合我的任性;冒险之后,电影走上院线的今天,我们仍然互相陪伴。我很荣幸和这么优秀的三位演员一起创作。
我们都爱电影,在这样一种信仰里,银幕就是爱恰恰可能之处。我和他们,也包括即将入座的你们,目光终将交汇于银幕之上,那里会发生无限折射,映照出所有人的人生。
我相信,爱只要发生过,痕迹永远在那里的。
陈哲艺
先指出影片里的三条线索:
1. 娜娜和女队友的关系。女队友来找娜娜的一场戏暗流涌动,言辞之间能感受到两个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女队友之前一直试图联系上娜娜,但娜娜一直逃避。当娜娜开门要女队友离开时,女队友对她说“我很想你”。
2. 娜娜受伤的原因。娜娜向浩丰解释自己脚踝的伤口时,说是她自身原因造成的(原台词是“任性”),而非意外事故。
3. 娜娜跟自己家人长期不联系,直到片尾娜娜与自身和解后才给妈妈打了电话。
以上三条线索指向的猜测是:娜娜跟女队友曾经有过一段恋情,但恋情的结果并不好(可能是被教练发现并曝光了,所以教练对娜娜心怀愧疚,多年来他一直想联系上娜娜,但娜娜一直躲着他),娜娜于是故意弄伤了自己,毁掉了自己的运动生涯,退役离队来到延吉谋生。娜娜之所以选择离开,既可以解释为她想逃避失败的恋情和前任,也可以解释为她主动牺牲自己好让女队友能留下(两个人中必须离开一个)。娜娜跟自己家人长期不联系,很可能是家人通过这次事件知道了她的性取向,导致双方关系紧张。
这也能解释娜娜与韩萧的第一场对手戏里,韩萧约娜娜吃饭,娜娜笑着说“你不会是要跟我告白吧”,韩萧说“告白个屁”。这段对话中两人的状态都很松弛,韩萧丝毫没有被识破“告白”意图后的慌乱和紧张。这是因为两人互相清楚对方的性取向,知道对方不可能对自己有兴趣,这段对话仅仅只是一对关系很好的gay蜜在互开玩笑而已。
而娜娜和浩丰的性爱戏,也可以解释为,两人都在为自己的性取向苦恼,所以都想试探自己能否对异性产生兴趣。娜娜甚至在浩丰犹豫的时候直接挑明了“喜欢男的?”,这其实是娜娜在告诉浩丰,我猜到你可能喜欢男的了,但我还是主动向你提出了性需求,因为我不在乎你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我只是想跟你试一试而已,你也不用跟我太认真。而两人第一次尝试性爱没能成功的原因,是浩丰摸到了娜娜脚踝的伤口(这是娜娜上一段les恋情遗留下的痕迹,也是她内心痛苦情绪的根源),这其实在是在暗示,是娜娜作为les的性取向导致两人的第一次性爱尝试失败了。两人在这一过程中的姿态也都十分别扭(浩丰尤其僵硬),双方都表现出很不习惯的样子,娜娜甚至连上衣都不愿意脱下。
除此之外,影片中所讲述的朝鲜族神话“熊女”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暗示。在该神话中,熊女终身没有丈夫,她的孩子是她向天神祈求来的。而在影片中,三人在山上奇迹般遇到了熊(超自然现象),娜娜与熊亲密接触,熊甚至亲吻了娜娜受伤的脚踝(性取向给她造成的创伤由此愈合)。这暗示了娜娜就是熊女,而熊女由熊变人的经历,也是娜娜终于接受了自己性取向,从曾经的阴霾中走出来的过程。熊女没有丈夫,不婚生子,多么适合当les的守护神啊(一个脑洞)。
补充:我在观影过程中的感受是,这三个角色都没有完全接受和理解自己的性取向,甚至于他们的性取向都是变化的、流动的,所以才会都对其他两人都产生了莫名的情愫。浩丰作为一个独自来旅游的陌生人,才认识娜娜和韩萧短短几个小时,三人就能够对彼此敞开心扉,一起结伴旅行,这正是因为他们仨同病相怜,很快就识别出了对方是自己的同类。
例如,浩丰曾经两次接到心理诊所打来的电话,他却很不耐烦地挂断,此处的常规解释是“他作为抑郁症患者在逃避心理治疗”,而我的猜测是,这些心理治疗根本不是他自己预约的,而是由于在上海时他的“非正常”性取向意外暴露了,所以有人擅自为他安排了心理治疗想要“矫正”他。联想到下文特地交代了浩丰最大的心结是“他是从河南卷到上海的小镇做题家”,还提到了他有严重的原生家庭问题,那么很有可能就是他老家的父母在逼迫他去看医生“做矫正”。
再加上,他明明跟婚宴上的同学们并不十分亲近,却还是大老远地从上海飞来延吉参加婚礼,未尝不是为了暂时逃离那个他“被迫出柜”的压抑环境。在长白山上,浩丰曾试图跳崖,这也符合性少数群体中的很多人都曾有过自我了断的念头。至于“我不想一个人”的台词、以及“与韩萧同抽一支烟”的情节设计,含义就已经相当直白了。在影片的最后,浩丰将自己的名贵手表留在了延吉,却选择带走了韩萧的大衣,可以解读为,浩丰在与两人共同经历了这段旅程之后,终于完全接受了自己的性取向,不再感到压抑和迷茫,于是他披着同性爱人送给他的“盔甲”,鼓起勇气回去直面现实。
类似这种暗示三人“非正常”性取向的例子,影片中还有很多。这三人彼此之间甚至可以是多元的、流动的爱,而不是仅仅局限于“同性恋”“异性恋”“双性恋”这样的固有模式(给习惯了单偶制国产片的观众们一点小小的“生活西化”震撼)。再或者,他们之间的情愫也可能既非爱情,也非友情,而是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同病相怜之情。总之,三人彼此关系的解读空间非常大,并不是只有唯一正确的解读。我认为导演(兼编剧)尽管出于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无法为同性角色之间安排明显的性欲戏,但他仍然为任意两个角色之间都设计了丰富的性暗示,这样做就是为了给观众留出足够的解读空间,让大家可以打开脑洞尽情想象。
当然,以上内容都仅仅是从“性别和性缘”的角度去尝试做了一点分析,本片明显还有相当多的主题表达,其它影评已经分析得十分透彻,这里我就不再赘述了。
作者:小野爱
对导演陈哲艺来说,这是他第五次带着作品来到戛纳电影节了。距离他的首部长片《爸妈不在家》在戛纳赢得金摄影机(导演首作奖)已经过去了十年,期间他带着短片多次重返戛纳,已经和这个海滨小城结下不解之缘。
今次这部新作《燃冬》入围了「一种关注」单元参与竞赛,对他来说更加意义非凡。
在国产影片中,这种轻松而温暖的感情并不多见。陈哲艺对此的刻画带着对当代年轻人的深切理解和共情。
诚如著名影评网站IndieWire对《燃冬》的评价:
《燃冬》让你印象深刻,因为它并没有带领角色走出迷宫,它只是融化了他们之间的墙壁。
《The Playlist》也表达了盛赞:
陈哲艺本次带着长片回归戛纳是一次大胆的实验,必将收获丰厚的回报。(《燃冬》)在其聚焦的环境中探索呈现了一代人的希望、梦想和焦虑,是优秀的表演和复杂精神内核的结合,最终落点在缥缈的民间传说上,无比美丽。
影片已于今日上映,一段肆意解放、抚慰内心的疗愈旅程即将开启,这个七夕,一起邂逅吧~
《燃冬》是我热爱的电影类型,也是属于“后劲大”的电影,越品味越能揣摩出创作者的用意、关联到青年人的处境。世界是流动的,人是流动的,性取向也是流动的,但勇敢、希望、醒悟是确信的,这些有力量感的思想也许源于阅读、运动或是看电影,也许像故事的三位主人公一样,只是随机相遇,但却意外找到了前进的力量。这些形而上的内容如果更能以外化的方式呈现,想必《燃冬》更能在口碑上再上一层,避免了现在要靠大量的脑补、观测,捕捉电影的细节才能略知其中的情感,呈现出“灵有余,但欲不足”的状态。
为什么需要激情戏?
首先肯定能是博得关注,但也是最肤浅的一层理由。更多的是,这样的戏能把主人公之间的情欲做一个爆发式的体现。《色戒》中王佳芝和易先生的三场激情戏,观众知道了主人公之间的爱在加深,在彼此特殊身份下依然爱得浓厚,同时也体现主人公之间的权利变化,铺陈接下来的故事,递进了情节,丰满了人物。《燃冬》中三个人物的情感在欲言又止中停顿,有一种“磕到了但又没完全磕到”的感觉,自然也有一番“不说”的美感。三人口传冰块,一起探险长白山,分别时互赠信物,无不呈现“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暧昧。在我看来,《燃冬》中最美的一场戏应该是浴室里娜娜和浩丰激情戏,男生纤长的左手、女生性感的锁骨,一根头发黏合在女生的右肩,潮湿感迎面而来,氤氲出十足的情欲,隔着浴帘,两人相拥亲吻,情而不色,好看至极。如果能在娜娜和韩萧、韩萧和浩丰之间也有如此美的两场激情戏就好了,《燃冬》也可能会趋于完美。
三人在痛苦什么?
想必这是很多人和我有一样的疑问,随着电影深入,直至结尾,导演好像也并没有想给出直白的答案。但我想,答案就在谜面上——“他们本人存在于这,即是痛苦”。
浩丰的痛苦可以联想到一出他的个人前传。他是一个在上海做金融的年轻人,因男同学的婚礼奔袭千里来到延吉。故事开头的视点全聚焦在浩丰身上,我们能看到镜头里都是男同学的样貌,这也是浩丰所看的世界。婚礼本应该是开心的,可他沮丧,两人之间的关系想必自然也无限趋近于同性恋情。同时,他的职业未必能让他拥有一周的漫长假期,他却在丢失手机又误机后“半推半就”的留下了,这种企图逃离原本生活的欲望也呼之而出。浩丰这个人物的游荡感是最强的,从河南打拼到上海,发现只是换了一个地方虚无,阴差阳错停留在延吉,意外发现同道知己,难不感慨命运实在够随机。
娜娜的痛苦源于童年起始的一连串事件,但也逃避不开同性情结。按她所说,她从小练花样滑冰,脚受伤不练了,同时她非常忌讳别人看到这个伤疤,背后的故事自然是她所想逃避的。结合结尾来看,娜娜曾经的“冰友”找到了她,有一种气势汹汹的样子,但言语中很想念她,很有可能是两人过往有一段情愫,但因为娜娜脚受伤放弃了花滑,也放弃了她。娜娜不联系家人除了不滑冰被指责之外,也可能和这段情愫“东窗事发”有关,于是她选择远走、逃避。
韩萧的痛苦似乎好理解一些,即“小城青年的逃离欲”,他每天没什么正经事,找不到什么存在的意义。与娜娜和浩丰不同的是,他的逃离偏向于现在,而非过往。当下的无意义感让他可以成为一切,他开车也骑机车,能做好回锅肉也会弹吉他,可以成为朋友的全勤地陪,能喝酒能蹦迪,也是玩游戏的高手,晦涩的、流动的性向也让他可以成为任何人,但就是找不到自己。故事末端,他醉醺醺的看到了一直被追捕的逃犯,比较巧合的是,这个逃犯在造型上第一眼看上去就是韩萧,不知道是不是导演的有意为之,刻画了另一个元宇宙中正在逃避的韩萧,两人有着各自的宿命,在此时空偶然相遇了。
聊聊故事的散文化特质
《燃冬》有着所有文艺片的观感体验,即观众似乎像读一篇散文,说了很多事,但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故事会往哪里去。这种类型的电影往往片段令人深刻,但主题比较隐晦、多元,有时还需要结合视听,总体来看得出结论。拿《燃冬》来说,三人踩碎冰河表面、浩丰试图跳崖、娜娜轻抚冰刀、韩萧骑摩托直冲卡车而去等片段,都无限让观众联想到“死亡”、“灾难”,全片中时常出现的嗡鸣般的环境音,制造了一种虚无感,试图呈现三个生命火焰很弱的年轻人,在一个看似热闹的“绝望之境”中艰难地燃烧——逃避是人生常态,勇敢是随机的却也是肯定的,还好,有时我们挺了过来。
“熊出没”的桥段算是全故事最高潮的一场戏。在剧作结构上,熊出没避免了浩丰跳崖(熊出现了,韩萧叫了一声娜娜,浩丰突然醒来,三人团聚),也令三人在理想之地之旅(长白山)有了一个具有冲击性的结尾。在内容表达上,呼应三人在车上时所说的“熊女”的故事,整部电影开始“通灵”,有了一些神秘色彩,可以理解成“娜娜就是熊女的化身,于是熊不伤害她”,她的命运多了一丝灵性,也可以是“娜娜寻死未果,最终三人都开启向死而生的未来”,意义不唯一,故事也就更好看。
还有一个比较有趣的是“追捕逃犯”的桥段,这更像是导演的一个trap,我一直目不转睛地期待有什么桥段上的关联,但最后发现,可能只是一个指东打西,导演将逃犯的命运和三个年轻人的命运一起放到观众视线里,形成一种互文的状态。几个人的生命主题都不过一个“逃”字,逃犯的身份则更外化一点,他最终的结局是负面的(被抓住),但三个年轻人的逃,更多是想找到心之向往之地,寻找自洽与意义,更多是积极的、正面的。导演也借着逃犯被捕的桥段,引出了《燃冬》的结局,很正向,三人开启各自崭新的人生,韩萧走出延吉,娜娜和家人试图和解,浩丰又有了勇气回到上海,三人的情愫交错已不再是重点,观众看了也会生出希望。
《燃冬》很高级,导演没将三人之间的暧昧-耻感-憎恨的链路完全打通,以至于最后只能讲狗血故事,感情停留的点恰到好处,更多的意义还是落在了生命成长上,三人间的情感更多是一个切面,且这种情感对各个人物之间产生的效果更积极,结局也更舒服。
当一开始听说陈哲艺要在中国延边拍摄一部电影的时候,身为东北人的我就非常好奇,作为一个热带国家的华人导演,他会怎样呈现东北的风土人情,以及延边的朝鲜族文化。我曾在澳门国际影展和上海国际电影节见过陈哲艺,很喜欢他的《热带雨》和一些短片作品。但我还是会在心里打一个很大的问号:作为一个新加坡人,他懂中国吗?他懂东北吗?他懂朝鲜族和相关文化吗?
在观影前我有意没有过多了解电影相关物料信息,带着一点期许和疑惑走进电影院。结果电影开场不久,我就忍不住笑了。在片头那场朝鲜族婚礼戏里,宾客随着朝鲜歌曲《见到你很高兴》(반갑습니다)跳起舞。这勾起我的一些回忆。儿时的我曾在家长带领下参加过一些朝鲜族婚礼和寿宴活动,朝鲜族本来就能歌善舞,在这种喜庆场合,宾客欢聚一堂载歌载舞那绝对是必备的环节。而且《见到你很高兴》这首歌我太熟悉了,在2017年我去朝鲜旅游的那一个星期里,每天都要观看朝鲜歌舞表演,而每次表演几乎必有这首歌,我好像被这首歌洗脑了一般至今都忘不掉。还有周冬雨扮演的导游在大巴车上向游客讲解韩语和朝鲜语“你好”的不同并教他们朝鲜语的桥段也令我会心一笑,我在朝鲜旅游时也有完全一样的经历。看来,陈哲艺和他的团队确实在这方面做了一些功课。至少没有露怯。不过片尾《阿里郎》歌曲的插入,还是像《热带雨》里的“礼义廉耻”那样,元素使用比较刻意、符号化。
唯一令我感到奇怪的一点是,周冬雨扮演的“娜娜”尽管做导游还秀朝鲜语,但她无论名字、外貌还是普通话、朝鲜语的口音,都很不像一个东北朝鲜族。这个从片头就产生的疑惑萦绕至片尾,终于有了答案。原来片中在延边相聚的三个角色,都是“外乡人”。影片也并不是什么爱情电影,而是一个三个孤独的外乡人都面临着人生的困惑,偶然相逢在一起,又各自分开,并做出生命中重大决定的故事。
刘昊然饰演的李浩丰是一位上海的金融白领,从其佩戴的名贵手表来看生活衣食无忧,但高考大省“做题家”出身的他在上海仍然要面对城市和行业的双重压力,被抑郁症(或类似病症)困扰,精神状态很差,甚至需要心理咨询师的介入。我身边也有一些朋友因为各方面原因也正在接受心理咨询和相关药物的帮助。其实,一个抑郁症患者只要肯接受心理咨询和药物的帮助,那便还是有努力求生的意志,还没有完全放弃希望。但《燃冬》中的李浩丰主动中断了心理咨询,还多次挂断了咨询机构打来的电话。这便是放弃求生的征兆。因缘际会,李浩丰来到延边并意外滞留在这里数日,他对长白山天池的向往并不在于欣赏美景,而是想要在这拥有美丽传说的壮丽风景中了结此生。死亡需要勇气,他似乎也想找到这种勇气。
周冬雨饰演的“娜娜”原是一位从老家前往东北训练、前途无量的花样滑冰选手,因脚部受伤无法继续花样滑冰生涯,为了生计只能屈身去做导游,假装自己是当地土生土长的朝鲜族。人生遭遇的重大挫折令她心灰意冷,断绝了与教练、队友和家人的一切联络,还抽烟喝酒,麻痹自己痛苦的神经,但内心仍然燃烧着花样滑冰的梦想。影片安排了一场在长白山天池遇到熊的一场戏,娜娜表现得很坦然,不知道是做导游的知识经验,还是也已有了面对死亡的勇气。
相比另两个角色,屈楚萧饰演的韩萧人设则没有那么强,只是一个从四川来延边投奔小姨开饭店的小镇青年。他可以选择“躺平”,在疫情影响下,小姨的饭店和旅行团合作,相对来说客源还算稳定,他可以安稳地在这个小城生活下去。但他对娜娜的追求在李浩丰的到来后彻底幻灭,而从上海来的李浩丰也对他的心态产生影响。
三个都不属于此地的外乡人在延边相遇,一起喝酒蹦迪,一起坐车旅行。一起在长白山雪地里“躺平”。一场短暂的相逢过后,在影片最后三人分开,同时也各自做出了重要的选择。影片所讲述的故事只是从三个角色人生滚滚长河中舀起一瓢水,一点小小的涟漪正在泛泛散开,改变这些角色的一生。这便是我眼中的《燃冬》故事主题。
陈哲艺一向擅长对角色心理进行细腻刻画,《燃冬》同样将很多角色的内心通过台词之外的梦境、动作、流泪来表达出来。也做了不少留白处理。演员的表演不过不失。作为一个热带国家导演,又是开机前现写的剧本,能有这样的完成度已然不错,也有少许对疫情时代环境的刻画。陈哲艺试图用《燃冬》《漂流人生》来“更自由地拍电影”,我想他应该指的是离开熟悉的拍摄环境和故事背景,来到陌生的国度,短暂而迅速地完成剧本写作、筹备和拍摄。但他对影片节奏的把控在中段仍有失衡。情爱戏的部分也对故事整体并无太大必要,作为观众很难感受到娜娜和李浩丰的火花,不像《热带雨》中的情爱戏对角色那样的重要和难以磨灭。陈哲艺作为一位“外宾”,对年轻人“躺平”的理解和呈现仍难免有外来者视角,也无法更深入。
我个人给《燃冬》三星半。整体是一部中规中矩的剧情片。它并不如拥有打磨多年剧本和实力演员杨雁雁的《热带雨》那样打动人心,但也没差到砸了自己的招牌。你仍旧会想看到他的下一部作品会拍摄什么样的故事,什么样的角色。
要是刘昊然和屈楚萧有吻戏就好了(-错乱-)
浴室情欲戏挺美的。好几个周冬雨的特写镜头都不错。卖点可能是刘昊然的屁股吧。没想到最sexual的屈楚萧捂最严实。
B+. 并非想象中的狗血三角恋,而是三个受伤的人依偎疗伤的过程。燃冬燃烧的不止摇摇欲坠的爱火,更是冰封之下逐渐解冻的生之欲与知觉。比起确凿的起承转合,陈哲艺更感兴趣的是冰缝漏光前后的明暗两秒、拥抱分离时候的冷暖交替。用一连串的符号编排,去捕捉植根于情景、涌现于当下的情绪,即便并非总是奏效,却也不乏闪光的瞬间。演员们松弛又充满张力的状态真是迷人,让人无数次想要撕开屏幕加入他们。唯一让我困惑的问题:上海哪有刘昊然这样的金融男?请立刻介绍给我。2023.5.21 Debussy
三个病友在延边聚了几天发现彼此毒性太大赶紧各回各家。陈哲艺想拍又不敢拍的一些东西真让我捉急,以致于最后一脸问号:啊?就这儿?导演你拍“热带雨”的sao劲儿呢?
#76th Cannes# 不知道是不是审查原因很多东西都非常隐晦 不懂想要表达什么所以一切都流于表面 像是看了两个小时的延边旅游宣传片 刘昊然演得好木… 台词功底一塌糊涂 反而屈楚萧是三人里最好的 这个角色很适合他
为什么嚼冰块流泪啊……是不是买了瑞幸 被骗了他心里不舒服又舍不得9.9,含泪炫没
看一位导演的功力如何,非常显性的一部分便是演员表演的延展空间。周冬雨、屈楚萧、刘昊然在舒适圈和外化的边界找到了未曾有过的可能性,陈哲艺绝对功不可没。尽管影片在部分表达上仍可再商榷,但陈哲艺在叙事上细腻、灵动的视听语汇,是他最宝贵的天赋。情欲戏暧而不秽,熠熠生光。屈楚萧的银幕魅力令人大受震撼。
戛纳第三部 很一般…真的很一般…用力过猛 太做作了
还是熟悉的陈哲艺的细腻笔触,他太擅长描摹这些偶然发生、难以定义的情感,这次的叙事比前作更加流畅明朗,三个个性迥异的年轻人间暗流涌动的情和欲也很容易获得观众的共鸣,分寸拿捏刚刚好,弥补了华语青春爱情片的一块空白。周冬雨的率性洒脱、刘昊然的优秀独立、屈楚萧的大大咧咧都在三人的一次旅途中渐渐袒露出了另一面,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答案。陈哲艺式的意象、符号也都还有,比如逃犯、天池、熊。有意思的是,《燃冬》宛如另一种“延边少年”,少年最终还是骑着摩托冲了出去,看似无忧无虑的他们终将在忧伤中长大。
烂俗爱情为主线的延吉宣传片
三个人都看起来又脏又臭,好像在廉价出租屋里乱搞的嗑💊青年,一点儿文艺质感都没有,除了倒胃口就是倒胃口,别yx了我说,悄无声息的抬走吧
看!那边是朝鲜。。。阿里郎都响起来了,忍不住发出了笑声。真是一部比一部差。空洞的观光猎奇片。
性也不给乱,药也没法嗑,死也很难寻,室内抽烟跟书店当小偷就算超出格了。不是你妈妈也一样,而是你他妈也一样,下次只能来我们云南吃菌了。
刘昊然把屈楚萧带回酒店房间结果什么都没干是我最失望的。
认真的吗?这可是北电小孩们一直以来最爱拍的那种玩意儿,刘昊然咀嚼着冰块突然开启一阵暴哭的戏码,或是屈楚萧躺在床塌上眼角挤出一滴并不急于滑过脸颊的泪滴,空泛漂浮的人物状态凌驾于一切,表演太过廉价了,这错不在演员,而在导演。同样是周冬雨,就看看曾国祥是怎么用的吧。
《燃冬》跟国内的那些青春片很不一样,看似是三个年轻人之间的情欲故事,表面上是他们在互相拉扯,其实是三个迷失的年轻人在努力寻找自我,跟自己和解。导演压缩了故事的戏剧时间,把三个年轻人放在延吉那样一个环境里,给每个人都设计了人物前史,又把前史做成了悬念,让他们都充满神秘感。导演完全靠声音(配乐)重塑了一些戏份的节奏和情绪,能够很精准地呈现出人物的情绪状态。这种三个年轻人之间情欲流动的故事,碍于国内的审查,没法让刘昊然和屈楚萧的角色发展出某些可能性。如果能让他俩之间渐生出某些情愫,我会毫不犹豫地献上五颗星。
想起了在天门山跳崖的四位青年,“死是需要勇气的”。作为异国导演,竟然敏锐又细致入微捕捉到这里的年轻人共有的生存状态和精神情绪。甚至正是由于导演的多元身份,通过微妙的审视视角,传达了许多超越语言、文化的共通表达和比喻。中国有俗话“拖后腿”,西方神话有阿克琉斯之踵,它们是娜娜脚上的伤疤,直到熊亲吻她的腿,破碎的梦在鲜族当地传说中获得抚慰。跟《热带雨》比少了些匠气多了轻盈,明明一整部都在探讨“行与路”,无论是对白还是画面,均出现了无数交通工具和脚步,符号内部逻辑链非常完整,在情节上能妥帖得不动声色。可这些漫长的行走、畅游却在一座几乎与世隔绝的边境小城发生,他们丈量脚下,哪儿也去不了,哪儿也回不去、不愿回去,如同三个人身在发光冰雕迷宫里,前不见通路,后不见归途,是有关当代青年和当下最深刻隐喻。
被深深打动,进化的陈哲艺,《蓝色大门》的变奏,松弛而真挚。怎么能在平凡的陈设与景物中制造出如此丰富的浪漫?幻梦一场,在快乐发生的同时便意识到它们很快即将消逝,于是悲伤也如影随形。几乎没有华语电影会书写这样的故事,一段限时爱情、亲密关系中不可言说的陌生感、和青春里不堪重负与随心所欲的两面。电影里有一只熊,凶猛又可爱。以及他们吃的是回锅肉吗?我真的饿了。
他俩谈恋爱屈楚萧一直花钱…
不论贫穷富有疾病健康 年轻人除了smoke drink fuck再没有别的可做了 全中国不论上过学的没上过学的好学生差学生看完都受到了奇耻大辱 除了无病呻吟再没有别的可拍了吗?怪不得都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