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以为卡拉克斯想用“乐性”来代替对象世界里的“德性”,使之成为我们的判断法则和行为准则,但随着电影推进,我发现改变的不仅仅是对象世界的质料,还有现象世界的形式,按照我们在对象世界里培养出的思维准则我们会自发地进行对象符号化并解读符号,分析性地说清楚每个对象普遍性的本质和排他性的特质,然后综合性地理清楚对象之间的关系以及对象在那个现象世界里的价值前提,总之,无论是感性直观到的,还是知性整理到的,这些都是经验性的,但经验性这种特质并不是电影本身所包含的,而是针对观众和银幕之间的关系的,毕竟这些都是对象世界里的实体,所以,只有消灭观众和银幕在对象世界里的实体,电影才能纯粹地展现它自身,不过,作者并不想暴君式地消灭观众和银幕,而是让观众和银幕自明地脱离实体——控制你的呼吸,进而削弱你的官能效应和工具理性,当所有的官能效应和工具理性都被消灭时,观众的主体只剩下了无限制地被视为单纯的童话意志,银幕被精简化为能直接与主体交流的音乐(在对象世界里能越过所有感官与主体直接交流的只有音乐)。在这样一个没有目的、只有形式的现象世界里,“银幕”(音乐)不再是“观众”(童话意志)的工具,而是“观众”的诸原理之和。作为童话意志的唯一官能效应,它可以被称作“音乐感官”。但是当我们从电影里脱离出来写影评时,我们又不可避免地回到经验性的思维固着中,为了在写影评时不违背电影的精神内核,我们需要完成两个任务:1.解释“音乐感官”在对象世界里是如何可能的。2.详细地展现“音乐感官”在电影里的那个现象世界被主体规定为对象世界过程中的经验。
1.音乐感官在对象世界里是如何可能的?
音乐感官是童话意志的唯一官能效应,按照感性范畴的概念:有机体的器官与目的一一对应,即主体的价值在于其目的的实现的概率。但童话意志本身是形式的,而非目的的,因此音乐感官并不是某种目的的工具或是某种思辨的价值前提,而是感性的纯粹产物,之所以称之为一种感官,是因为在感性的范畴内,官能效应比理性更具有规定性,仅此而已,并不是说音乐感官具有感官的普遍目的性。但也有人怀疑,音乐感官的目的不就是规定电影中的那个现象世界吗?其实这种怀疑只是我们在对象世界里思维功能固着的产物,在对象世界里我们有多种官能效应,在它们帮助主体实现目的的同时,也给童话意志造成了很多主观限制,在当今对象世界我们所面对的最大的主观限制就是机械功利主义伪造的辩证法,它让目的在主体里的价值超过了意志,但主体在现象世界里不会遇到这些问题,因为现象世界的背后是超感官世界。超感官世界排他、排己、没有时空规定性,可以排除音乐感官的所有主观限制,同时并不会对作为表象的音乐感官施加影响,无意间(不带任何目的性的成分)排除所有与音乐感官无关的杂多,使它能够像一门科学一样独立存在,还能保留它所包含的质料,这也是为什么音乐感官能够在没有感官的普遍本质的条件下被称为一种感官,而音乐感官在所有感官中唯一可以是超感官世界里的表象的原因则是音乐的特质:音乐是力的确定过程的永久形式,它在灵魂深处希望得到伸张,它无法平静,更从来都不曾平静过,它的非实体性和力感的有机结合体在告诉我们:世界是没有目的的、没有最终状态的,而且无法达到“存在”的程度,世界的一切表象都在它内在生命的黑夜,能符合如此特质的世界就只有超感官世界,而超感官世界就在影片所展现的那个现象世界的背后,直观地说,假如电影里的那个现象世界是一座城堡,卡拉克斯就是城堡的主人,他在电影开始时通过城堡的唯一窗户(声响)给了我们城堡的钥匙,即音乐感官,我们在确认了钥匙的准确性和效用性后打开了城堡的大门,大门上的锁就是超感官世界在对象世界里的表象,而真正的超感官世界则在城堡深处,虽然我们没有和它有直接接触,但它一直在吸引作为童话意志的主体的我们。下一个任务中我们要完成的是详细地展现音乐感官在电影里的那个现象世界被主体规定为对象世界过程中的经验,这里的经验并非个体的,而是一般童话意志普遍拥有的经验。
2.音乐感官在电影里的那个现象世界被规定为对象世界过程中的经验
规定现象世界里的表象的主体并非一般个体,而是普遍的童话意志,规定的根据不是理性,而是作为官能效应的音乐感官,在音乐感官的范畴里,Ann被规定为可能作为目的的音乐感官,Henry被规定为作为形式的音乐感官,conductor被规定为音乐主体,Annette被规定为音乐感官在超感官世界里可能存在的形式,即纯粹音乐感官。在展现可能现象的舞台上,可能作为目的的音乐感官符合了一般观众在对象世界里的思维功能固着,即在感性范畴内器官与目的一一对应,而观众很容易相信音乐感官的目的就是“悲剧性地消亡、神话性的虚无,最终仅存眼泪”,似乎音乐感官在所有感官中的特质就在于它的目的是虚无与激情,而其它感官的目的是机械功利与存在,倘若真是如此,卡拉克斯没必要单独抽出我们的音乐感官,只需要制作一部让人潸然泪下的情节剧即可,更没必要专门表象一个现象世界,因此,在现象世界里是不可能有作为目的的音乐感官的,只有作为形式的音乐感官(Henry),他借助超感官世界的表象(海上风暴),作为形式的音乐感官杀死了可能作为目的的音乐感官,在舞台上获得了独裁的权力,即童话意志只能通过作为形式的音乐感官才能认识现象世界里的经验。但在离开展现可能现象的舞台后,可能作为目的的音乐感官的表象依然存在,她和作为形式的音乐感官综合性地证实了纯粹音乐感官(Annette)的表象的实在性。为了能够将纯粹音乐感官的质料直观化,作为形式的音乐感官杀死了作为音乐主体的conductor,夺取了音乐主体的权力,在夺取了舞台和音乐主体的所有权力后,结合了童话意志和权力意志的音乐感官在现象的所有可能范围内展现纯粹音乐感官的质料,但是当纯粹音乐感官也被规定为音乐主体时,其质料背证明是不可能的,所有的规定也就失效了,可能作为目的的音乐感官变回了对象世界里的Ann,作为形式的音乐感官变回了对象世界里的Henry,音乐主体变回了对象世界里会动情、会批判的作为一般个体的conductor,一直像提线木偶的纯粹音乐感官变回了对象世界里的Annette——作为一般个体的Annette,我们观众也回到了对象世界——带着对探索超感官世界失败后的失望情绪回来的。Ann、Henry、conductor、Annette、观众,我们都是对象世界里活生生的人,回忆了一次在现象世界里的梦,回忆中,“音乐”也变回了“银幕”。
本文听译自卡拉克斯访谈
主持人: Devika Girish (《电影评论》/《Film Comment》联合副主编)
嘉宾:Leos Carax
Devika Girish:大家好,我是《Film Comment》的联合副主编Devika Girish,很高兴今天邀请到了《安妮特》的导演Leos Carax。感谢大家的到来。今天我们首先会进行简短的Q&A问答,然后会邀请现场观众进行提问。这其实是我第三次看这部电影的结尾,却依旧为最后一句话所动容,为什么影片要从这句话中结束呢?
Leos Carax:这就是我为什么永远不做Q&A问答的原因。(笑)
Devika Girish:不!别这样开场~
Leos Carax:那我们开始问答,或者Q&Q(问题与问题),或者Q&D(问题与疑惑),随便吧。我觉得在最后一个场景中,亨利独自一人在牢房中,也许还带着安的灵魂。他看着摄像机,作为表演者的他始终在寻求这种全面的关注。这个镜头之后,我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希区柯克《惊魂记》的结尾里,安东尼·帕金斯那迷狂的独白。也许这算一种即兴表演?
Devika Girish:那现在我们回到一开始,请问你和火花兄弟(Sparks)的合作是怎么实现的呢?是谁先联系的谁?
Leos Carax:我在童年的时候就知道了火花兄弟。最重要的是,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过去擅长什么。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完全的音乐生涯,但是从13或者14岁开始我就挺了解他们的。
Devika Girish:那你记得你第一次听的是他们的哪张专辑吗?
Leos Carax:那是一定的,我当时应该和一个朋友在一起,我们俩过去经常一起偷唱片,还经常翘课。当时我们看见了一个兄弟俩被绑在一条小船上的封面,我就觉得这太有意思了,然后我就买了这张叫做《Propaganda》的专辑,至今仍是我最爱的几张专辑之一。我买的火花兄弟的第二张专辑是次年发行的《Indiscreet》。真的,这两张专辑我听了一辈子!他们给我带来了快乐,所以我在10年前的《神圣车行》中用了《Indiscreet》中的一首歌。火花兄弟看了电影,然后他们联系到了我。
Devika Girish:所以说,火花兄弟他们当时联系你拍《安妮特》的时候,是带着和今天我们看到的一样的故事,还是说你们合作过程中经历了一些调整?
Leos Carax: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带着另一个项目来找我,我说不做。但之后他们就带来了13首歌说是给电影写的,还带来了基本的故事情节,就是说他们已经开始了这个项目。这个时候,他是一个喜剧演员,她是一个歌剧演员,还有一个小婴儿和指挥这些主要的东西已经做出来了。我们的合作就从这里开始。
Devika Girish:你没和他们一起做的那个项目说的是什么呢?就是他们第一次来被你拒绝的那个?
Leos Carax:那个啊,我忘了项目的名字,但我觉得是给瑞士电台做的,总之是关于英格玛·伯格曼被困在好莱坞的故事。
Devika Girish:你不想做一个关于伯格曼在好莱坞的音乐剧吗?
Leos Carax:不不不,首先我不想拍历史片,其次,我不想拍一个主角叫伯格曼的电影。(笑)
Devika Girish:好吧。不过我真的感觉《安妮特》对亚当·德赖弗(Adam Driver)来说,真的是一个再好不过的车【因为Driver驾驶车,指亚当非常适合《安妮特》】。虽然在拍摄《安妮特》前后,Driver都有不错的作品,但我觉得本片中他贡献了最好的表演。导演您很好地运用了他深沉而又极富魅力的人格魅力。想知道最初你一个个淘汰演员的时候,是什么让你在看到他的时候把他留下,觉得他就是亨利?
Leos Carax:8年前项目启动的时候,我看了Driver出演的一个系列美剧《都市女孩》,我当时就觉得我的电影镜头需要他。所以那时候我们就认识了,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忠于这个项目。
Devika Girish:我同时还想知道,您是否从Driver身上看到了他与你之前的御用德尼·拉旺( Denis Lavant )的某种一致性?如果我能把拉旺称之为缪斯的话,我在他们俩人中发现了你能够完美呈现的一种身体素质。
Leos Carax: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想到了以前几部电影中的动作呈现。在Driver之前,我指用过两个男演员,一个是德尼·拉旺,一个是《宝拉》中的Guillaume Depardieu(吉约姆·德帕迪约)。我认为他们俩用非常不同的方式去表演,但是当他们不懂的时候,你可以以拍摄雕塑的方式去拍摄他们;二档他们动起来,又可以把他们拍成一个舞者。同时我觉得,他们俩有一个我喜欢的共同点,英文里被叫做“猴子”,不过我很喜欢猴子,所以这不是一个负面词汇,而是强调他们的原始气质。
Devika Girish:原来是这样。本片不是真的在洛杉矶拍的,不过故事确实是发生在洛杉矶。作为你的第一步美国电影,虽然是合拍的,但想问问你,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制作一部关于美国的电影,体验如何?
Leos Carax:因为火花兄弟出生在洛杉矶,他们现在还住在洛杉矶。他们生活在一个泡泡中,每天像最后一天那样看见对方。我不知道他们这样过了多少年,然后因为和他们的合作,我开始认真思考洛杉矶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虽然现在我也得说,没思考出很多东西。所以我开始想象这个巨大城市空间中光的位置。我又开始想象摩托车等等东西。然后制片人开始为在洛杉矶拍摄的行程感到莫大的焦虑,因为在这里拍电影非常贵。所以我们认为,不妨吧拍摄取景地从洛杉矶移到纽约、多伦多、巴黎。所以我因为要拍一部洛杉矶的电影又不在洛杉矶拍摄而感到很兴奋。所以我们在比利时、德国开始拍摄。最终在洛杉矶我们只拍摄了1周左右,拍了开场和一些其他的场景。
Devika Girish:这么说,你们在其他城市创造出来一个洛杉矶的生活图景?
Leos Carax:当你开始拍音乐剧,几乎一切东西都被唱出来,你是如此的自由,因为这意味着一切皆有可能。你可以拥有一个木偶,可以在比利时创建一个洛杉矶。所以,这是一种真正的解放。某种程度上,进入电影尤为喜欢建造的一个虚假世界是令人兴奋的。这里的虚假,我指的是电影开拍开始的那一部分。
Devika Girish:接下来不妨让我们谈谈木偶,你何时又是因为什么,才决定使用木偶来饰演婴儿安妮特?
Leos Carax:我拍电影时不喜欢的就是选角,所以一般我都会避免选角。我发现,一般说来,我需要用1年到10年的时间,为男演员或者女演员构思好一部电影。但如果我要去构思一部为新演员打造的的影片时,我经常找不到演员。我之前一直在找1-5岁、又能唱得很好的小女孩,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所以我以为这个项目要完蛋了。我们的解决办法是用3D图像制作一个没有情感的小女孩。这真的很困难,首先因为拍摄场地空无一物,所有东西都是后期完成的。我从没想过自己要在不跟活人接触的情况下拍摄婴儿安妮特,演员也没想到要这样,你甚至可以说,我们进入了机器人世界或者电子世界。这看上去真的不太动人,因为现场唯一有的是一个木偶。其实我对木偶一窍不通,但我觉得世上一定有人,能创造出有情感的木偶,只是我们要花时间找到能做出来的人。
Devika Girish:那在电影的最后,木偶又为什么突然变成了人呢?即使是变成了真人,她也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演员。从她说台词的方式,到她表达的黑暗的成年人的情感,我们看见她以非常早熟的方式去表演。您是如何发现这个演员的?有时如何在那个场面中和她一起进行拍摄的?
Leos Carax:在当时,我已经找到了火花兄弟最初情节里的男人,女人,甚至找到了那个木偶。所以我觉得终于解决了选角的难题。但是这之后我灵光乍现,由木偶饰演的安妮特最终会变活的,他最终会变成一个真正的女孩。虽然我觉得我找不到一个5岁的女孩,但我们仍然在欧洲和美国搞了一次试镜,最后我们选了一个刚刚满五岁的小女孩,她是那里面注意力最不集中的一个。就是说她根本不能集中注意力,但是她每次拍的时候,都会留下几秒钟的闪光瞬间。所以最终我决定她就是我要拍的安妮特。大多是时间,都是我、Driver和她在一起工作,有时候Driver一直在指导她,有时候是我在她面前扮演亨利。最终我们成功完成了拍摄。
Devika Girish:你会对她解释她现在在唱什么吗?比如现在没人爱你了之类的?
Leos Carax:不管是成年演员还是小演员,我都不会这么做的……
Devika Girish:我知道你说过,你看过的电影不是很多,但我感觉在《安妮特》所呈现的,不仅与电影史息息相关,还与喜剧、歌剧、文学等其他艺术形式息息相关。在片尾的致谢名单中,你提到了很多人,从埃德加·艾伦·坡(Edger Allan Poe)到史蒂芬·桑坦 (Stephen Sondheim)以及巴托克·贝洛 (Béla Bartók)。当你在构思这部电影的时候,你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画面是什么呢?
Leos Carax:因为这部片子不是我的创意,最开始也不是我的作品。一般说来,我在创作自己的片子时,确实会产生一两个画面,或者一两个情绪,然后我会试着把这些最初的灵感整合在一起。不过这次最先想到的,却真的是火花兄弟的音乐,这些童年时代伴我至今的音乐,这些给我带来快乐的音乐,尽管对其他一些人来说,这并不是一部快乐的电影。而随后出现了一个画面,是像闪耀的星星般划破黑暗的小女孩,这就是我脑海中的第一个画面。我总是很喜欢单口喜剧,单口喜剧演员对我而言是最难从事的职业之一,于是我对考夫曼(Kaufman)和(Lenny Bruce)等单口喜剧演员十分感兴趣,我开始阅读他们的书,并了解他们不得不站在舞台上取悦观众有多么难。单口喜剧演员面对着巨大压力,对我来说这简直是一个噩梦。我对歌剧几乎一无所知,然后我意识到歌剧主要是在剥削女性,通过各种手段让她们可以唱出最动人的歌曲。在策划最后一场的时候,爱伦·坡姗姗来迟,但给我提供了非常多灵感。最后一幕叫做“对深渊的同情”,这是我从爱伦坡那里读来的。爱伦坡描述了这样一个男人,他在悬崖上命悬一线,他知道一旦自己把目光投向深渊,自己必将坠入,但他却忍不住将目光投向深渊。
Devika Girish:那您对金·维多的致敬是怎么一回事呢?
Leos Carax:至于金·维多,因为我借鉴了他《群众》那部片子中关于观众描写的黑白镜头,而我一直非常喜欢金·维多,所以就致敬了。
Devika Girish:好。接下来是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最近你看过的电影里,哪一部是你真的很喜欢的?
Leos Carax:我不再看电影了,所以……没有。
Devika Girish:那你最后看过的一部电影是什么呢?
Leos Carax:我不记得了……
Devika Girish:因为我记得,你2012年接受《纽约时报》采访的时候说你觉得那部叫做《超能失控》的科幻片挺不错。所以我想知道那之后你还看了什么你喜欢的东西?
Leos Carax:我仔细想想……【实际上后文没给解答】
Devika Girish:(对观众)如果你有问题,请举手,工作人员会把话筒给你。
1号提问者:请问可以聊一下电影中汤姆·雷勒(Tom Lehrer)的音乐吗?
Leos Carax:我不确定现在的年轻人是否知道汤姆·雷勒(Tom Lehrer),在50年代后期和60年代,他不仅是一个单口喜剧演员,同时还是一个数学老师。他是个喜欢唱歌的喜剧演员,会在演出的时候弹钢琴,很吸引人。我父母有他的唱片。所以我从小就认识他,现在我想现在他已经93岁了。在我20或者22岁的前两部作品中,还偷过演出中的几句话做我的台词。但这次我征求了他的许可,得以引用他的作品。
Devika Girish:电影中亨利的两次单口喜剧演出的台词都是你写的吗?
Leos Carax:是的,虽然第二次演出他唱得不多。第一次演出里我写了一些歌,然后火花兄弟写了一些。
Devika Girish(2号提问者):新的问题是,卡拉克斯工作的时候会有任何恐惧吗?或者他会认为因为我是卡拉克斯,所以我肯定能做好吗?
Leos Carax:我其实我会往反方向去思考,如果我要是去想我是莱奥·卡拉克斯的话,我肯定会搞砸的。不过我确实需要混乱,所以我就得和那些优秀的人在一起。在我的混乱和他们的精确之间建立一些东西。这也因为我拍的电影太少了。我有时候会感觉自己完全的无能为力,我越来越老,虽然我逐渐接受了一点这个现实。不管怎么说,每个作品一开始总是看起来不可完成,这是它该有的样子。当你像是虚张声势的聚集起几个人,你试着说这看上去好像有点可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一些演员。我就是这么开始的电影生涯的:我从来没有拍过电影。我从未见过相机。我从未学过电影。但我就说,我知道怎么做,尽管这不是真的,但因为我年轻,人们会觉得,也许他真的可以拍电影呢?
3号提问者:您好,这部电影完全可以看做对当下名人和名人生活的描写,满足了大家对成为明星的好奇。同时,是不是也可以认为,这是一部关于父母把自己的名声投射到自己孩子上的电影?
Leos Carax: 事实上,我并不觉得我拍的电影关于任何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那样做,因为我不是一个说故事的人,所以不如让我来说说“安妮特”这个项目吧。这个项目之所以很特殊,是因为我并没有在最初便投身于此。当我和火花兄弟合作时,这里已经有了名人的元素。我发现很难去拍摄有钱人的生活,也很难去拍摄名人的生活。同时火花兄弟有他们自己的世界,我们称之为充满讽刺之爱的流行幻想世界。不过我认为,如果电影中出现太多反讽会使人心生恶感。因此,第一,我不知道要如何成功展示当下有钱人的生活,因为你曾经就是那个有钱人…… 在上世纪50年代,像文森特·明奈利(Vincente Minnelli)和道格拉斯·塞克(Douglas Sirk)这样的导演,如果能被有钱人理解,就可以拍摄展示失败之神和认同悲剧的影片。在我看来,我喜欢他们他们在50年代的作品,但是在当下,我不能再像这些导演那么做了,这就是一直困扰我的问题。说到这里,我忘了那个问题……
Devika Girish:(提醒)问题是这是否也是一部关于父母的电影?
Leos Carax:我一开始拒绝了火花兄弟的这个项目,因为他们对我、对我的生活知之甚少。当时我女儿9岁了,我在想,我能不能,我该不该拍一部讲述坏爸爸的电影,如果拍了,这是否会对我的女儿产生困扰?最后我想明白了,不会的,所以我去拍了《安妮特》。我希望这部电影能更多展现父女关系,特别是加了最后这一场戏。
Devika Girish:你刚刚是不是说你不是一个说故事的人?那你认为你自己是什么?
Leos Carax:不知道诶,也许是一个碰巧拍电影的人?(笑)
Devika Girish:最后一个问题。
4号提问者: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想打破戏剧舞台和音乐舞台之间的界限(boundary)?
Leos Carax:与什么的boundary?什么是“boundary”?
Devika Girish:就像戏剧舞台和音乐电影……你是否在某种程度混合了两者?
Leos Carax:我没有。最开始这个项目就是更加剧院导向的,就像开头出现的《So May We Start?》这首歌其实在项目的最开始就写好了。就像剧院一样,人们为一场演出做准备,很明显,两个演员亨利和安虽然以不同的方式出现在舞台上,但是他们都有一种相同的vulnerability(卡拉克斯不太会读这个单词,主持人用正确读音强调了一遍)。就像他们勇敢得以这种方式来演唱,声音是非常私密的。与此同时,这又是一种得到训练的肌肉记忆。就像我说的,在舞台上逗别人笑就像在别人面前全身赤裸。我之所以在亨利和安这两个人的世界都设置了舞台,让摩托车穿梭其中,是因为我想用舞台这个比喻,告诉大家音乐剧中的一切,都是假的!
5号提问者:在莱奥斯·卡拉克斯的电影中,会有更多的丹尼斯·拉旺参与其中吗?
Leos Carax:我不知道诶,法斯宾德在36岁去世时拍了32部电影。我在想,要是我也要拍32部电影的话,还得再多活200年。所以如果我还能再拍一部,我肯定会和德尼·拉旺合作的。我不知道我们是否还会合作完成一部电影,但我确定我们会一起做点什么。
完
今年戛纳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名录上看到莱奥.卡拉克斯的新片《安妮特》忝列其中,对影迷而言,确实喜出望外。这依然是一部带着偏执狂色彩的作者电影,把音乐剧、歌舞片拆解、揉捻后融成了新的一体,已经预告了接下来一场美妙的表演拉开大幕。
把《安妮特》简单看成一部歌舞片,那就太大而化之,也太小看卡拉克斯了,片子延续了导演一直以来对真实与虚构的敲打和重构。在长镜头的跟拍中,一群人边走边唱从录音室冲向街道,从“我们可以开始了吗?”这句台词开始,就在提醒所有凝视的眼睛,这是一个虚实交叠、亦幻亦真的文本。
长镜头结束,男主角亨利和女主角安男女两人分道扬镳、各走一边,分别在各自舞台上独自演出,在“现实”中会面,在舞台上隔离,他们的表演除了舞台下的观众,以及银幕前的观众,内容却指向彼此的爱欲情仇、生死纠葛。
亨利是一个脱口秀兼舞台喜剧演员,长得像个愤怒的拳击手,混不吝,易怒,时有躁郁倾向,经常在台上一边讲段子一边甩话筒、打滚冒犯观众,他说我同情深渊,却不敢投向深渊,分明是一个内心黑暗,有自毁情结,灵魂寄生于深渊的人。他一直向自己和台下观众叩问“我为什么要成为一个喜剧演员?”
安是一名女高音歌唱家,身上带着森林女神一样的仙气,在一场表演中,她从舞台布景走向后台真实的森林,又折返回来,接近于超现实梦境,打破了舞台空间和现实空间的壁垒,导演把舞台剧布景和剧情片实景进行了自由接驳。
制作规模上,《安妮特》是莱奥.卡拉克斯从影以来,投资最大、卡司阵容最强的片子,作为一个纯种的法国导演,此前一直专心于拍摄纯粹的法国电影,很少走出欧洲,这次奔赴好莱坞是导演生涯的一个新尝试,既定框架内他也玩得很尽兴。
《安妮特》作为英语电影,莱奥.卡拉克斯在商业上是有一定妥协的,女主角选择了奥斯卡影后、法国著名影星玛丽昂.歌迪亚,男主角为亚当.德赖弗,这个搭配颇有意味。亚当在表演上的内敛与爆发、平和与扭曲,都曾令人难忘,不排除导演看过贾木许的《帕特森》,以及诺亚.鲍姆巴赫的《婚姻故事》才盯上了他。
卡拉克斯也许试图靠近主流,在北美市场博一博,比如放弃了自己编剧,而由“火花”乐队(Sparks)的梅尔兄弟完成,《安妮特》的整个故事发生在洛杉矶,这是卡拉克斯陌生的地方,也他激发了他不一样的灵感,他最大程度坚持了作者性,拍一部传统意义的歌舞片并不是他的追求。
看到一半左右就会发现,电影想传达的是摄影穿越的世界就是天然的舞台,虚构与现实互为表里,谎言和真实互为镜像,台上台下可以互相拆穿,不仅摄影机会骗人,眼睛有时候会骗人,观众只要去感受就行了,不一定完全去理解剧情。
比起其他作品,《安妮特》不太卡拉克斯,它热闹、喧哗,情绪和色彩都异常浓烈,没有那么简洁、淡漠、疏远,对特效、动画的依赖也超出以往,绵密的台词提示了留白的情节,很多故事是唱出来的,比如亨利在舞台讲自己杀妻的过程,就像是在表演,是恶作剧,不是真实发生的案件。
每当故事发生转折,就以插入娱乐新闻的形式来呈现,把观众从歌舞片的氛围里离间出来,这样的玩法非常有美式电影的卡通味道。而以画面叠加、溶解来转场和揭示人物心理,这些传统技法的娴熟运用和叙事上的背反,又非常卡拉克斯。在美式歌舞片与欧洲文艺片之间摆荡,卡拉克斯不会迷失自我,他有属于自己的坚固语言,没人可以改变他。
法国歌舞片从雅克.德米的《萝拉》《瑟堡的雨伞》《柳媚花娇》在1960年代扬名世界,虽然法式歌舞片一直不能和美式歌舞片形成角力,但是连阿伦.雷乃这样的大师也拍了《严禁嘴对嘴》,弗朗索瓦·欧容这样后起之秀也拍过《八美图》。卡拉克斯的《安妮特》不同于前辈、同辈们的任何一部歌舞片,他俨然与世隔绝的半个自闭症患者,沉醉在自己世界,毁誉参半也无所谓,总之《安妮特》是一部独一无二的卡拉克斯风格的电影。
众所周知,卡拉克斯不是一个高产的导演,除去短片、合集,21世纪至今只拍了《神圣车行》《安妮特》两部长片,在大受欢迎的80、90年代,同样很低产,好歹每十年有两部长片问世,后来拍片节奏放缓,加之行事低调神秘,经常有一种这个导演估计退出电影圈的感觉。几年前在百老汇法国电影展上看他早期的《男孩女孩》《坏血》,坐在寥寥可数的观众群中,盯着画质恍惚的大银幕,就像追思一个远去的天才。所以看《安妮特》有种且行且珍惜的哀感顽艳。
出道至今与卡拉克斯相伴成长的只有长相古怪的德尼.拉旺,他几乎是卡拉克斯的御用男主角,现在两个当年的“坏小子”都60岁了,气质上却未曾改变,在导演的上个片子《神圣车行》里,他是唯一的主角,是不停变装、潜入生活的“异人”,可惜在《安妮特》里他不再出现,这也许是导演和制片人商业考量的一部分,但是让导演的铁杆影迷颇为失望。
1980年代,卡拉克斯曾被《电影手册》等媒体视为戈达尔的继承人,似乎鲜有异议,在2012年的《神圣车行》上映不久,导演的女粉丝特莎.路易斯-萨洛梅为他拍了一部纪录片《X先生》,片中接受采访的戈达尔在点评自己的“非法定”继承人时,保守地说到“希望他勇敢一点”。
某种意义上,《安妮特》确实也是一部勇敢的作品,导演走出法语电影的舒适区,和美国电影人、音乐人甚至日本演员一起完成了这部电影,走向的是更大市场和更广阔的人群,而导演在本质上并没改弦更张,还在坚守自己的影像风格和对电影的痴爱。
如果按照好莱坞剧情片的“麦高芬”(MacGuffin)原理,作为片名的“安妮特”是整个电影的灵魂。那么,“安妮特”到底是什么呢?显性上的亨利和安的女儿?可这个孩子形同木偶,像个电脑合成的假人,是一个荒诞的道具,一个玩笑般的虚拟形象。安死去后似乎变成了女妖,而安妮特的诞生,继承安的基因,小小年纪成为了歌唱家,全世界巡演,人山人海热闹无比。
安妮特的出生过程,就预示了这是一个荒诞的符号,诚然明暗对比强烈的“安妮特”这个片名出现时,带着一丝童话色彩,却也是难以自圆其说的假象,这个维系亨利和安,牵引世界瞩目的孩子,就是一个数字时代的符号,大众文化和流俗生活的点缀物。直到片尾,在狱中探监这场戏中,孩子才从木偶变成真人,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既像一个寓言,又像一个反讽。
安妮特,一个可能不存在的孩子,像催眠师制造的一个幻象,牵引了亨利、安这对夫妻的宿命,也吸引了所有银幕内外观众的眼睛,这是属于卡拉克斯的魔术。
亨利在舞台上表演狂飙突进的独角喜剧,调侃,咆哮,抒情,质询,不断调戏台下的观众制造沸点,卡拉克斯通过电影也在戏弄观众,你能不能和他形成一种“通感”,一起兴奋起来,就看个人造化,作为影迷我当然希望卡拉克斯在大银幕上继续放开来表演,并且越走越远。
拉片式详解卡拉克斯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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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建筑和声波轨道的图像重叠之后,红色公共汽车驶过,然后是莱奥·卡拉克斯坐在调音台前,点燃了一根烟。
这是《安妮特》(Annette 2021)的开场段落。这两个镜头,足以使任何真正喜爱卡拉克斯电影的观众感受到一种直观的、生理上的,仿佛是重新遇到遗失多年美食的那种欢乐,并且期待着进食、饱腹、回味的过程。
早在《坏血》(Mauvais sang 1986)的故事开端,一段天鹅的黑白录像之后,运行着的地铁从镜头前驶过,花白短发的男子站在车厢门前。他留给我们一个长时间的背影,烟雾似乎正从他的口中吐出。
到如今,频闪的波形图像、断续的机械噪音、不稳定的曝光比例,卡拉克斯以多层复合图像的手段分别指向了“电影”的两端:
后者显然宣告着实验电影形式的滥觞,维尔托夫重叠图像所带来的单一镜头内部的蒙太奇,它在《安妮特》中以极高的密度出现;前者则清晰地昭示着电影作为连续性、浸入性艺术的反面,即“故障”(glitch art)。
过去,天鹅振翅和明显的胶片掉帧、划痕,同样《宝拉X》(Pola X 1999)使用一段粗粝的战争录像作为故事的开启,是拾得影像(found footage)的惯常方式。
更不用说观众们更为熟悉的《神圣车行》(Holy Motors 2012),选择摄影术诞生之初对于人体运动的研究素材与演职人员的名字交替出现,而后一段重复剪辑的节奏很难不让人想起《机械芭蕾》。
或者这么说,在面对短片《42分一幻梦》(Naked Eyes 2010)或《无题》(Sans Titre 1997)时,恍然会以为错点开了戈达尔。
某种立论式的、对于先锋创作的追溯之后,公共汽车或地铁的掠影转场,继而人物以背影出现,旁边有一支烟的在场。
在他的电影中,我们无法忽视那些重复的部分。
诸如大量的摩托、轿车、公路。《坏血》的结尾,亚力克斯(德尼·拉旺 饰)中弹倒在汽车前部的引擎之上,丽莎(朱莉·德尔佩 饰)骑着摩托前来,安娜(朱丽叶·比诺什 饰)在空旷的公路上奔跑;我们更是印象深刻,那些不断出现的主观移动镜头,似乎模拟着一个车内的、银幕中不存在的第三视角。
如果我们回到交通工具的物理属性,它们经由运动,完成了时间与空间的双重变化。而电影中的人物,不论是场景亦或情绪,恰恰也经由走带与剪辑的原理,需要一个切实的载体。
还诸如大量的背影。亚力克斯(德尼·拉旺 饰)于《新桥恋人》(Les amants du Pont-Neuf 1991)中充满神秘性的出现,以及那些隐藏于更多信息的面部表情的背面、反倒承载了更多情感流露的段落。
至于烟,卡拉克斯已经在他的短片《我的最后一分钟》中全然地和盘托出:停止抽烟,不如停止生命。
单口喜剧演员亨利(亚当·德赖弗 饰)从后台进入舞台,需要经过一段充满烟雾的小小空间。烟雾给予了一种仪式性,这个仪式,指涉着表达、演出、电影以及生命的路径。
音乐触手
如果要简单地定义《安妮特》,它会被划归为一部“歌舞片”。
对于熟悉卡拉克斯电影的观众来说,这或许是他可预测的必然走向。甚至他曾说“其实我想从事的也许是音乐而不是电影”。
影片的第一首歌曲《So May We Start》,由火花兄弟(Sparks)带领众人从录音室中走出,和声演员从景框外陆续进入到队列中。这段充满张力的长镜头不禁令人回想起《神圣车行》中手风琴版本的《Let My Baby Ride》。德尼·拉旺走入教堂,手风琴手们不断加入,随后是口琴、吉他、鼓,组成了一支行进着的乐队。
这段长达三分钟的、看似突兀的“幕间曲”,为《神圣车行》带来了更高的一层意味。
音乐是卡拉克斯电影中不可或缺的元素。然而与他人不同的是,他更青睐于大段地使用音乐,将之推至银幕的最前方。
《男孩遇见女孩》(Boy Meets Girl 1984)中来自塞尔日·甘斯布(Serge Gainsbourg)的旋律出现在开篇女人带着孩子和滑雪板驾车离开丈夫的段落;
以及《坏血》里来自大卫·鲍伊(David Bowie)的《Modern Love》,和《新桥恋人》中来自伊基·波普(Iggy Pop)的《Strong Girl》,分别在画面上匹配的是两个为人津津乐道的部分:亚力克斯在街区中的狂奔,与米歇尔(朱丽叶·比诺什 饰)在烟花下的狂舞。
《安妮特》的海报更是选择了暴风雨中、轮船夹板上的华尔兹,影片中已然醉酒亨利的情绪在这段戏中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释放。
但仅仅依赖一瞬间的肢体宣泄就能完成情绪的传递吗?波动且剧烈的情绪恰恰是极易消解在静止且沉默的观众席之间的。
在反复的拉片工作之后,我发觉卡拉克斯是能够极大限度地调动、使用身体的导演。在他的电影中,关于手与脚的镜头是铺陈情绪最为重要的部分。
对于前者来说,它打下了布列松式的、讲述着联结的坚实基底:人与物件之间的,或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链条。
而对于后者来说,它终将走向开往迈步、行进、奔跑、舞蹈,乃至再快一点,摩托、汽车、游艇的旅程。
四肢成为了一种情绪的延伸。
在卡拉克斯的电影中,身体是他触摸与感知这个世界的方式:在《安妮特》中亨利的喜剧表演里,他用我们分不清严肃与否的口吻杜撰了一个杀妻故事:挠脚心致死。
而回到音乐,最终两者共同拼合为一种“歌舞”的形式。
镜头围绕着指挥家(西蒙·赫尔伯格 饰)旋转,音乐之中,数段不应以台词出现的口白被放置在高扬旋律的间隙,而“稍等一下”的停顿,又恰似他在诉说过往故事之时,内心翻涌,哽咽至急需平复的请求。
波澜的音乐,模拟的是内心情绪的一次极致的、直截了当的听觉外化。
电影解构
回到我们对于《安妮特》在类型上的划分,如果要将之定论为一部复制好莱坞工业体制、或者《瑟堡的雨伞》的“歌舞片”,那么理所应当招致不少批评之声。以至于有影评人评论“最难看的”、“骨子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当然,这是很促狭的。
在影片开始之前,有一个段落十分重要:嘈杂渐隐,随后是拍拍话筒,音响里传来黑场中的男性声音:“女士们先生们,请你们集中注意力……敬请各位保持安静,屏息直到演出的最后一刻。”
这与影片作为“故事”全部结束后的“谢幕”成为了精巧的呼应。
所有的演职人员提着灯笼走在山坡上,他们念着“如果你喜欢这部电影,就把它讲给一个朋友听……大家晚安”;道具师们抱着大小不一的“安妮特”木偶,录音杆、摄影机随着队伍行进。
相比于《神圣车行》通过自己与一名名为“奥斯卡”的角色讨论“观看”、“表演”,卡拉克斯在《安妮特》中把“何为电影”画出了更加清晰的一条实线:
在第一首歌的行进过程中,亚当·德赖弗和玛丽昂·歌迪亚穿上为戏中人物安排的服装,分别走进电影的戏剧情境中,各自前往表演的现场。
由此,影片讲述的亨利与安的婚姻故事,显然成为了一场明目张胆的、属于导演的“秀”。作为观众,我们被告知它的虚假性,“电影”被完全地解构了它的既定逻辑。
同时,在观看《安妮特》的过程中,我们慢慢发现影片几乎少见非吟唱的台词,旋律更是简单、轻巧、重复,不够朗朗上口,甚至不能承认是悦耳动听的。
据说在处理歌曲时,卡拉克斯选择在拍摄现场直接收音,而非传统形式,即表演时匹配来自录音棚里的完美音轨。由此,甚至如厕、点烟等等生活动作为歌曲赋予了大量的停顿和气息动态。
即便“音乐剧电影”成为卡拉克斯的必然走向,《安妮特》也试图模糊台词与唱词之间、生活与翩然起舞的边界,他解构的是“电影”本身,也解构了“音乐”。
动情自陈
在卡拉克斯的电影中,他使用一个颜色贯穿始终:穿着绿色西装的“粪先生”于《东京!》(Merde 2008)《粪先生的赞歌》(Hymn to Merde 2008)《神圣车行》中三度出现,直到亨利·麦克亨利表演时的绿色浴袍。
“粪先生”名为“Merde”,在法文的语境中算作并无实际意义的一句脏话,大约可以平行为英文中的“shit”。“粪先生”的怪异癫狂,也成为了理解“臭名昭著的”亨利“充满攻击性”表演方式的最佳对照。
我们也无法不承认与卡拉克斯合作了七部电影,年龄、个头、形象都与之相仿的德尼·拉旺,不是导演的一次安托万式的表达,更不用说这些角色都被赋予了同一个名字:亚力克斯。
《安妮特》中,安多次与作为意象的苹果同时出现。亨利利用她、占有她、谋杀她,正如他面对欲望的姿态。
而亨利,恰恰是卡拉克斯历经种种疯狂的放纵、狂躁、黑暗之后,孕育而生的自我镜像。他以亨利脸上的紫色图块譬喻自我生命的轨道,狱中自陈“我站在深渊面前”。
令我们十分动情的是,《安妮特》成为了一次超乎想象的、勇敢的自我剖白。与其他影片不同,《安妮特》的最后一首歌《Sympathy for the Abyss》居然饱含着自省、悔恨与歉意。
这样的歉意,卡拉克斯也于片尾坦诚地告知:这部影片,是献给女儿Nastya的。他将最柔和的一段旋律给予了安妮特,也最终褪去了提线木偶的某种鬼魅,将存在性与意志力复还给她。
这样的温情,是从未有过的,曾经的浓烈凶猛的反面。
然而,究其电影性甚至形式化的本质,《安妮特》的拒绝章法、恣意妄为,注定得到极端两极的评价。“绝不是最好的” ?那么,卡拉克斯又是否在意呢?
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他也似乎一直是一个看起来“孤独的电影人”。他曾说“拍摄开始得如同一场欺诈”,我们也明了这样的表达,完全是属于他自己的,只是站在局外的我们忍不住妄加评判罢了。
来源作者:Kristy Puchko
翻译:Protokolla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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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德赖弗长期以来喜欢扮演复杂的无赖角色。
令人愤怒的好斗却又不可否认的诱惑,他突破了在《都市女孩》中所呈现的嬉皮士混蛋男孩的表演。然后他像在《星球大战》中扮演的黑心大块头凯洛·伦一样,在遥远的银河系掀起一场令人抓狂的热潮。在《婚姻故事》中,德赖弗将沸腾的愤怒和酸涩的爱情带回了现实,这不仅给评论家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还赢得了他的第二次奥斯卡提名。
现在,他又将同样的恶棍角色带入到超现实主义的领域,出演了莱奥·卡拉克斯具有挑衅性的、独特的音乐剧《安妮特》。
不要被标题所迷惑,虽然《安妮特》的命名是取自一对父母可爱女儿的名字,但故事却牢牢集中在德赖弗最新的反派亨利身上,亨利是一名脱口秀演员,他把喜剧当成一项全面接触的运动。
自称“无尾猿”的亨利,穿着脏兮兮的绿色浴袍,大步走上舞台,就像一个连败的职业拳击手。他不常讲笑话,而是用狂躁的攻击性语言来攻击观众,命令他们大笑。
观众确实这样做了,在一个活泼的、摇摆的大合唱里,这很快证明了亨利在游戏中处于领先地位。他把麦克风像鞭子一样甩来甩去,他是观众的主人,舞台的神。他身体上的肌肉发达,僵硬得像一条准备攻击的蛇。他的长腿猛烈地踢出高踢腿,摆出横扫的姿势,像一种斗殴的舞蹈,亨利自认为他的表演是具有暴力色彩的。
“我杀了他们,毁了他们,谋杀了他们”,他对他的歌剧情人安(玛丽昂·歌迪亚饰)轻声说道。“你的表演怎么样?”。安的表演是一段关于恐惧和死亡的高亢的咏叹调,赢得了热烈的掌声。回想起来,安笑得很开心。“我救了他们”。
他们是一对奇怪的夫妇,不仅是因为他们的态度和艺术形式不一致,而且在视觉上也是如此。那个美国男主角比身材娇小的法国女演员高得多。当他拉着她亲吻时,不知道他是要抱着她还是要压扁她。
他们在银幕上的化学反应非常激烈。在朦胧的白天和炎热的夜晚,梦幻般的爱情歌谣席卷着观众,在那里,他们一起创造了美丽的音乐,无论是从字面上还是隐喻上。但不幸的是,这种幸福是短暂的。婚姻、事业的波动和一个孩子把他们的关系推到紧张的境地,把他们推到了一条预示着毁灭的黑暗道路上。
致使他们关系破裂的细节是非常熟悉的,大多摘自名人丑闻,包括“#MeToo”运动的指控,甚至经典好莱坞的真实犯罪猜测。
首先,斯帕克斯(美国流行二人组Hot Fuzz的导演埃德加·赖特刚刚在他的第一部纪录片中介绍了斯帕克斯)参与了安妮特的剧本和所有音乐的创作。罗恩·梅尔和拉塞尔·梅尔兄弟用夸张的管弦乐演绎了激动人心的时刻,并在简单的歌词中表达出他们的情感,歌词一遍一遍充满活力地重复着。
影片中有些情节显然是为了引人发笑。例如,一系列花哨的八卦新闻报道与故事情节交织在一起,配有活泼的图像、聒噪的记者和滑稽笨拙的ps图像,看起来就像狗仔队拍摄的这对名人夫妇的照片。
从结构上看,这些场景很快就展现了真实情况,但它们同时也是对名人娱乐报道的一种嘲讽,这使得对公众人物私生活的猜测成为了一场盛宴。真实与表演之间的张力是贯穿整部电影的主题。但其中的界限通常是模糊的,这使得人们对这部电影意图的解读模糊不清。
克拉克斯通过在整部作品中所表现出的虚假,将观众从标准的怀疑状态中推了出来。影片的开头就像一部舞台剧。在黑屏上,主持人命令观众不要通过笑、哭、放屁或呼吸来干扰表演。接着,一间录音室里的灯光亮了起来,斯帕克斯准备在这里表演。兄弟俩问:“我们可以开始了吗?”于是,那首同名歌曲就跟着他们走出了录音棚,来到了街上,德赖弗、歌迪亚和他们的合作演员西蒙·赫尔伯格也加入了进来,但没有穿戏服。游行结束后,他们戴上假发,换上了便装,换上了更适合拍照的服装。
因此,影片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了。然而,影片中诡计的提醒依然存在,其中最主要的是对他们的孩子安妮特的表演选择。这不仅在预告片中有过暗示而且也在戛纳首映后的评论中有过透露,《安妮特》的中心表演是由一系列木偶代替了一个真实的孩子。
这是美国狙击手的风格,没有企图愚弄我们的眼睛。安妮特皮肤柔软,关节清晰可见,她显然是一个傀儡。除了强调叙述中的技巧外,让孩子成为一个文字对象反映了她父母对她的看法。对父母双方来说,安妮特是他们的玩物或艺术项目。谁将塑造这个有天赋的女孩成为他们最终的战斗,但遗憾的是,这是片面的战斗。
卡拉克斯给了亨利这个脾气暴躁的反英雄太多的空间,让他变成了“绿巨人”或是“狂想曲”,而安的形象却可悲地显得过于单薄。她感觉像是克里斯托弗·诺兰《注定的妻子》系列中的一个角色,歌迪亚在《盗梦空间》中饰演的柔弱的蛇蝎美人。 令人惊讶的是,对于德赖弗来讲安妮特是一个更具吸引力的屏幕合作伙伴。木偶戏团队做得如此出色,简直令人毛骨悚然。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笨拙的身体,一个陷入困境的孩子温柔而悲伤的眼神,以及活着的人的粗心的漫不经心的手势,都被非常精确地捕捉到,不久,安妮特成为一个傀儡也就不觉得荒谬了。 这部分是因为德赖弗在面对这样一个奇怪的“现实”时从不退缩,他以温柔和焦虑的混合方式对待孩子,就像亨利对待他所爱的一样。他对着这个脆弱的孩子的混乱能量制造了令人反胃的悬念,歌曲中唱的更多的是他的野心而不是爱。 亨利的故事是一个关于有毒男子气概的警示故事吗?这是对成名所作牺牲的悲叹吗?这是一场关于从身份到人格的滑脱的悲剧吗?这是关于人类同食的寓言吗?以上所有都是可能的,然而,答案可能并不重要,因为这部电影是一个迷人的旅程,尽管不稳定、色彩爆炸、歌曲爆发,并沉迷于艺术。
这部音乐剧时长2小时20分钟,讲述了一些奇怪的话题,但很少有令人满意的内容。这部电影并不枯燥,因为卡拉克斯带来了使他的电影《神圣车行》令人震惊的原始想象力,并将其转向好莱坞的浪漫期待。也许这就是重点,《安妮特》不是一部电影,而是一种情绪。 不管它的意图是什么,《安妮特》都是非凡的。这是电影、现场音乐会舞台表演和名人文化的令人振奋的碰撞,被彻底颠覆和释放。它所传达的信息可能已经遗失,但情感仍受到沉重打击,尤其是在结局中影片褪去了闪光和做作,专注于一些纯粹、痛苦和令人难忘的东西。
文章来源:Annette review: Leos Carax’s mind-bending musical is all Adam Driver’s show - Polygon
革命性电影的影评理应以革(偷)命(懒)性的方式呈现。
尽管复杂到我前所未见的程度,但并不能用观看诺兰的方式与卡拉克斯沟通。
看了两遍,第一遍完全动弹不得,同时注意到导演在连贯反复的咏叹中也留有必要的缺口。梳理出模糊的概念及思路。本质上是一场导演和观众对于舞台主权的争夺。“Stop bowing!” Ann之死是夺权,谋杀指挥家是镇压,Annette自觉则是观众的复辟。关于电影介质,卡拉克斯陷入了究竟是操纵观众还是被观众凝视的悖论——厌倦于臣服观众,于是妄图dominate舞台;然而观众不凝视,作者表达无意义。于是告别了抽离于木偶的安妮特,面对自由于歌剧伪情绪的观众,受困于介质/桎梏的作者呢喃:“Stop watching me”,然后不得不接受凝视。尽管如此,导演在舞台上不流血的“光荣革命”中依旧对观众保持了最大的亲近与爱。作为观众必须承认导演成功了。
第二遍带有目的地观看——事实上在这场争夺中导演已然胜利,因为我们观众有反复观看的犯规特权——试图以一个业余电影观众的角度,凭借一些不完整但有机的线索/元素,拼凑出一个仅仅能够在个人层面自洽的逻辑闭环。于是有了下面花花绿绿的脑图——失眠两晚的结果。
通过有局限性的电影媒介,应当选择怎样的姿态与观众共存一室,我能够感受到光鲜外表(戛纳流浪汉)背后导演的困顿与挣扎,当这种思索与情绪被导演具化成电影,反倒精致瑰丽得无以复加。或许透过他的思索,我们观众也能够重新思考我们透过艺术作品来认识作者的习惯方式。
后记:才疏识浅,这个脑图中未能成功地解释Henry从蔑视观众到谄媚观众这一关键转变的原因。 而新见到另一篇《安妮特》长评,将家庭中的男权纳入考虑范围,与舞台霸权并置,更详尽、更流畅地解释出本片的关键转折点。综合与本片有关的作者个人家庭,放眼“工业娱乐时代”文化背景,将对《安妮特》的主旨解读从本文中的“作者-观众”关系层面带向更深远的大众传播背后的政治层面。这才是真正的“能看得懂的好长评”。谨附上长评链接供参考://movie.douban.com/review/13940098/?dt_dapp=1
瑰丽大气的影像,转场如动画般的朦胧,adam driver的演技已经不需要证明了。故事则设计得很套路,一切为了催生情绪的起承转合,结尾小女孩演技不足以撑起这个本该肝肠寸断的画面,脸上滴的眼泪和木然背词的表情没办法共鸣。(还不如不换演员呢,虽然也是一种情节必需)
看的时候想了无数次,这也许就是舞台音乐剧和音乐剧形式电影的壁垒,而卡拉克斯是想要打破它。
总的来讲失望成了一个球
做爱的时候就不要唱歌了吧(
Carax和女兒 Nastya 站在一起,送別男女主角到戲情裡去,今次的自涉會不會過份明顯?總是想到Yekaterina Golubeva身影,老靈魂突如其來之死是否與Carax有關,好幾幕Cotillard 如鬼魂一樣撲向主角, 蕩樣在電影中的回音是兩人關係的種種陰影?這位愛吸毒又暴躁的生活實踐者交出的盡是悔疚,暴裂與溫柔的男與女相遇套路也不再浪漫,連女兒都要活起來與你告別,「再不會有人愛你,你沒有人愛。」不懂愛也不會生活的惡魔寫照,一百三十鐘講自己是一個怎樣仆街,太沉迷於角色病態一直是Carax 的死症,但電影創作也不是治療,那是快要好才能可以交出的功夫,那是痊癒前的大口呼吸。是宣告沒有人愛的人都留在電影世界好了,幸好,你不用留在這片世界裡,最後與女兒和伙伴遊歷百鬼夜行來祭禮。更喜歡Holy Motors 裡與Denis Lavant一同投入各種不同生命可能。
很诡异的片子,很诡异的故事。前半段让我想起《纽约提喻法》,后面情节完全失控了。Adam Driver的角色第一次在舞台上发疯的时候就奠定了之后的基调:从导演到演员,谁都不知道到底要表达什么,倒是群演信念感很强,因为他们就按传统musical来演的。(而导演和两位主演对旋律都不敏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选择musical这一形式,暴露自己的短板。)一出credits我身后有个观众就迫不及待地说:I'm so confused。
歌难听,娃娃丑,故事无甚趣。
4.5,卡拉克斯的影片一如既往地充满巴洛克色彩,如同他十年前的《神圣车行》,开场的画外音与麦克风声音作为电影本体=催眠术的隐喻,恰好并置于亚马逊的logo——剧场。在影片之中,一个情节剧叙事在歌舞剧唱段和林奇般的柔化叠印中变得诡异化。《安》是查泽雷式复古歌舞的反面,又在一定程度上将现代性引回古希腊的诗学之中。安妮特是一个能够引起恐怖谷效应的人形,是Henry(摧毁,酒神精神)与Ann(建构,日神崇高)失败的交合的副产品,她的别名叫做资本,而影片则是一个黑色的《木偶奇遇记》。正如同在恐怖影片中所看到的那样,这个鬼娃占据了”Ann'之外不可化约的残余,并在沉默中发散出的强度导向了一个巴洛克色彩的全球叙事/分裂/剥削三位一体之中,一如斯洛特戴克通过球体理论对于全球化进程的重构。
没爱也没恨,没导也没演。打破但没建立,全程死而不僵。2022.01.08 法文二刷。确认了,作曲没啥问题,就是唱得太差了,上气不接下气的。
3.5-;Henry形象塑造的别扭(除了告别演出和观众对峙那段拍挺好,余下心理层次的转折都颇为古怪)和与之对应的舞台化人物设计,才是影片在两种艺术形式间来回冲撞、情感支点松垮的源头,而非那些跳脱的布景和唱段,由此也削弱了鬼魅外壳下深沉的思考性,使得整个故事被陈旧寓言的巨大惯性所制约,滑向某种模式的勾勒,全靠Carax天才般的视听创造力才能将人摁在屏幕前。然而炫目的形式杂耍更多也仅止于拼贴和涂抹,未能如以往构建出一个自由狂放又引人深深着迷的世界,此刻再去挖掘当中隐晦而犀利的观点表达,也成了件勉强的事。
卡拉克斯叫我们禁止呼吸,因为不然,我们会发现自己无法喘息。一部美国电影——被诅咒的电影,“历史的最后一章”,卡拉克斯恢复了一些古老的东西:美国电影的线性时间,不可逆的,因此它不可能如奥斯卡先生一样在无限宇宙中超越生死,而必须是Adam Driver,大明星走向金·维多《群众》和斯蒂文森《郎心似铁》结局的深渊;一部法国电影——被消失的电影,卡拉克斯又带回了一些古老的东西:法国印象派电影,让·爱泼斯坦的鬼魅、阿贝尔·冈斯的叠影、路易·德吕克的树、雷诺阿的戏台,一起掘出这最可怖又动人的坟墓。
今年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获得者,原来是三十多年前因为《坏血》、《新桥恋人》等片轰动影坛的法国新浪潮后代表人物卡拉克斯的新作。采取音乐剧形式的剧情片,视听制作、运镜调度依然够质量,只是其内容苍白,无趣。导演有61岁了吧,还不老啊,应该有更出色的表现!
Pure cinematic experience。开头一个长镜头从现实直接转入电影,太妙了!故事是薄弱,但这不是问题所在,我从来都偏好故事相对薄弱但能给导演留下更多发挥空间的电影,但是这一部怎么说,故事-形式构架中空了,该放进去的东西或者说要表达的东西(情绪?好像卡在某个地方没有进到电影里去也没有从电影传达出来。尽管如此,你不能否认被那些纯粹的cinematic moment击中时、不知道该做何想法时的无措所带来的悸动感,这正是卡拉克斯的魅力所在,也正是电影作为完全视听艺术的魅力所在。P.S. Simon Helberg in,Adam Driver out。
(7.6/10)《安妮特》是Carax作为父亲写给女儿的道歉信,同时也揭露了《神圣车行》留下的开放式结局:Oscar先生最终也成为了一名礼宾车司机。《安妮特》延续了《神圣车行》的怀旧主题,它是Carax对逝去感情的怀念,以及对过错的愧疚和悔恨。电影中出现的绿色是主角Henry(也就是Carax本人)的颜色,代表了导致他犯下错误的自私、自毁、怀疑和逃避。本片类似林奇和德米的结合体,但情绪大于情感,不加克制的情绪让电影看似很满实则很空。不过话说回来,创作者也有表达私人情绪的权利。
失望透顶,卡拉克斯生涯最差。只有片头声音提示与片尾落幕散场的自我包装是成功的,那是属于第一段人声录音、马戏团、傀儡剧目、村庄戏台与爱伦·坡的历史墓穴中的观看与聆听,但电影并未变成期待中的穿梭在旧世界与新世界之间的神秘演出。简单的寓言故事,成为最直白的视听风格组合排列的白色画布,然而既往的模糊掉人类语言意义和社会行为的如怪物一般仅能靠观察与想象来透视的的奇异影像,在歌舞片与英语系的通俗规则下却反生出了巨大的限制和枷锁。披上绿色睡袍的德赖弗,与歌迪亚间展开的不仅仅是一段《黑猫》或《泄密的心》似的哥特情感怪谈以及卡拉克斯的回顾与忏悔,更是古典法国电影与现代美国电影的奇妙联姻,然大师技法和名作段落的复现,却总在一种过犹不及的冲撞下局限为最无机的油彩斑点,并未流动、浸染与融合,在形式的漩涡中淹没沉沦。
基本元素集齐,众人捧高的时代,美誉总是不缺。故事本源,剧作结构/叙事的平凡普通,时间线成长的庸俗,主演的努力,剧情片音乐剧互融的各种寡淡浓香的尝试,皆见。符号时代已经过去了,硬搬概念以为再创新没那么简单。可有些声音和喜剧/歌剧场面(bob wilson的版权费怕是付了不少?)真的是勉强亦无利,与剧场人而言只是抄吧。同时,音乐的轻佻和套路让人无法自欺。木偶的缺钱做作,真小孩的尴尬大人演法亦让人思绪冲突,无法一口咬定导演的真身究竟有几成。最最末尾,还不忘叫观众喜欢记得告诉朋友,那不喜欢,也一定要告知吧!另,苹果和香蕉已经不是隐喻了,是明喻。metoo还不忘晃打一掌,编剧实质对男主充满了同情,女主天使降世一样的唯美空白以及鬼混乱入这些都…………还有就是LC在这剧本里多少投入了自己的生活情感???
司机演的还行,唱的真的是折磨我的耳朵。我跟卡拉克斯还是挺难connect的,这位特有范儿的,少年时期喜欢骑着摩托车刺破巴黎郊区宁静的来自巴黎富人区的白男导演,感觉一辈子也就爱讲一个优越文艺白男自恋刻奇的人生。年轻时候是谈恋爱,老了开始讲女儿,但翻来覆去中心还是自己。连女儿都不是女儿,是个木偶,很creepy哦。蛮过时无聊的,但我也从来不讨厌卡拉克斯,真有范儿,但你让现在的我去跟这样不肯老去的倔强老男青年喝酒听他吹b,我可能也不会了。
电影没啥问题,但歌真的难听,二元共存太难了,耳朵想谋杀眼睛让我打0星。
一头一尾,从“May we start”到“Do you like it”,卡拉克斯的作品依然以强烈的自反的姿态带领我们体悟电影本身与表演本身的意义。红黄绿之中的颜色编码、反复出现的苹果意象和这次“水”的元素等等都让人忍不住反复去揣摩他的用意。它本身的结构十分工整,文本层次却极为丰富。视听依然是一流的,叠化转场取代跳切和升格,成为他最新的语法元素,更添鬼魅气息。
故事简单对于卡拉克斯本最不是问题,形式的、修辞的拉满即可。但《安妮特》在视听层面的捉襟见肘感太强了,音乐、哥特式人物和场面塑形皆是点到为止,没预算惊世骇俗,但天马行空棚拍总可以吧,没有都没有,好像钱都花在台下群演身上。虽然不至于又臭又长,但也真的乏善可陈。 @望京电影资料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