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帆 第一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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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帆》第三季影评请戳：《史上最牛海盗剧，没有之一》

首先，必须承认，即便是在加勒比海盗之前，我对海盗题材也没有任何抵抗力。因此，当我看那么多针对“黑帆”的吐槽时，心中的不理解远多于忿忿。这部Starz新出品的剧集，要脸有脸，要肉有肉，要剧情有剧情，要场面有场面，打一星的童鞋你对得起那么吊的片头和配乐吗？
发泄完了，咱们言归正传。看完了豆瓣上所有对“黑帆”评价，打差评的原因归结起来就两条：
一、 它不是加勒比海盗
二、 它不是斯巴达克斯

我当然知道杰克船长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可不是所有海盗都能像德普大叔那样，一边翘着兰花指扮GAY，一边又把“最美蕾丝边”掰直的好吗？所以，如果你对海盗的定义就是德普大叔的话，那今年因为《菲利普船长》而提名奥斯卡、金球最佳男配角的巴克德•阿巴蒂简直就应该躲到角落里一边挠墙一边哭了。
刨去杰克船长不谈，由迪士尼出品的加勒比海盗系列是魔幻片啊魔幻片，魔幻片是什么意思？就是生存还是毁灭，这根本不是个问题。既然不用担心活不过对手，那自然什么大招都敢出，什么玩笑都敢开，什么女人都敢抢了。所以，想在《黑帆》里看船长们一边开玩笑互砍，一边无下限复活的同学，还是趁早洗洗睡了吧。
另一方面，Starz用《斯巴达克斯》给自己打上“很黄很暴力”的标签，谁知一入豪门深似海，如今只往脸上抹血、只露个三点都无法满足观众需求了。对此，我只想说，暴力与性都弱爆了，权利斗争才是王道。

史蒂文森创作的《金银岛》，讲述了少年Jim偶然得到海盗头子“弗林特船长”（Captain Flint）的藏宝图，与同伴一起出海寻宝并与海盗“约翰•西弗儿”（John Silver）一伙儿斗智斗勇的故事。这部短小精悍的小说，在本身的精彩之余，也留下了很多的悬念和极大的扩展空间。《黑帆》作为《金银岛》的前传，演绎20年前弗林特船长夺取西班牙珍宝船巨额财富前后的事件。
看过《金银岛》的人都知道，在Jim寻宝之时，弗林特船长已死，只留下了一本记录劫掠的日记和一张标有藏宝地点的地图。日记与地图由弗林特曾经的手下Billy Bones收藏，少年Jim赶在独脚厨师、亦是最大反派的约翰•西弗儿之前，从死去的Billy Bones手中得到了地图。如此一来，虽然我们已经知道了《黑帆》的几个主要角色——弗林特船长、舵手Billy Bones和厨子约翰•西弗儿的最终结局，但关于藏宝事件本身，却有很多有待解答：
1. 获取了巨额财富的弗林特船长，为什么要把所有的宝藏藏起来？
2. 与弗林特船长一同上岛藏宝的六人无一生还，在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3. 藏宝之后的弗林特船长怎么死去？为何他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让所有海盗不敢忘却？
4. 约翰•西弗儿、Billy Bones在整个事件中各自扮演了什么角色？

如果仅是解答《金银岛》留下的这些谜团，《黑帆》很难有超越前作的精彩。但可喜的是，制作团队的野心远不止如此。正如我之前所说，纵然是以一群烧杀抢掠的海盗为主体，镜头的重心却不是暴力与性，而是落在了这个海盗王国的权力斗争上。
剧中的新普罗维登斯岛（拿骚）在殖民地领主的利益算计中，被逐渐经营成一个能为海盗提供钱财与生活庇护的无政府社区。如果把拿骚看做是一个统治尚未明确的政权，那为了实现各自不同的目的，多股势力此消彼长的权力争夺，从未停止。

1. 夺宝建国派
此派的领军人物自然是在《金银岛》中声名远播的“弗林特船长”。第一季过半，我们终于知道弗林特船长“皇家海军军官”的背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为了与汉密尔顿勋爵夫人的私情，弗林特船长落草为寇当了海盗。但来自文明社会、抛却大好前程的前军官，自然不会满足于只当一艘海盗船的船长。对他而言，劫掠财富再挥霍享受说到底都只是海盗行径，对此，弗林特是不屑的。他从心底渴望来自文明社会的认可，既然此生已不可能在文明社会有所建树，那就索性建立一个能够与之抗衡的海盗王国，以国王的身份震慑四方。这也是促使他敢于把劫掠目标锁定在西班牙珍宝船上的根本原因。
作为一个野心勃勃的实干家，在《金银岛》中被形容为凶狠、强悍，为所有海盗所忌惮的弗林特船长毫无疑问是一个懂得利用人心、形势为己所用的人，同时也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金银岛》中七人藏宝一人回的情节已经充分说明了弗林特的冷酷，可怜那些指望通过跟着弗林特发家的海盗们，被船长忽悠的群情激奋、磨刀霍霍，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是贼船上待宰的羔羊。

2. 殖民统治派
一直以来，对利益的追逐平衡着野蛮海盗与文明社会之间的冲突。当弗林特的野心开始左右利益的天枰，平衡被打破了，殖民统治者站起来了。诸如殖民地领主、皇家海军和海岛上的神父都在致力于维系王权对拿骚的殖民统治。对他们而言，海盗的存在是异数，是文明烂角，是对正统皇权的威胁。女主角埃莉诺的父亲一边靠海盗获利，一边又以海盗为耻。当他发现女儿竟然伙同海盗一起打皇家商船的主意，甚至意图取代自己在殖民地的统治地位，一场宣告谁才是老大的战役是不可避免的。

3. 维护家园派
酒馆老板娘埃莉诺大概是唯一一个把拿骚当家的人。这个面积有限的岛屿，在弗林特眼里是可利用的资产，在埃莉诺父亲眼里是利益来源，在其他海盗们眼中是个可以吃喝嫖赌的享乐地，唯独在埃莉诺眼中，是辛苦创建、值得为之犯险与牺牲、让人有归属感的地方。在拿骚，埃莉诺身为一个女性被允许拥有野心、计谋、抛头露面去管理的事业、无所谓性别的爱情，以及最重要的——凌驾于男权社会之上的权力。
若是身在文明社会，像埃莉诺这样的女人最终也逃脱不了一个凋零枯萎的命运，幸运的是，生活在拿骚上的海盗们，给了埃莉诺一个让生命之花盛放的机会。因此，不论是与韦恩船长的感情、还是与妓女麦克斯的相互依恋，都绝对无法与生命的自我实现相提并论。
这种对自我实现的追逐，正是埃莉诺与弗林特可以达成共识、相互理解的基石。

4. 个人利益至上派
与埃莉诺的孤独不同，“个人利益至上派”可谓人丁兴旺。拿骚的海盗和居民大多属于此列，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弗林特的舵手盖茨、埃莉诺的助手黑奴斯考特以及弗林特的情人汉密尔顿勋爵夫人。他们既没有弗林特和埃莉诺的野心，对殖民统治也没有好感，毕生所求不过是安居一隅，过自己想过的小日子。所以，当弗林特、埃莉诺决心挑起与殖民统治者之间的矛盾时，诸位以个人利益为出发点的角色们便各自做出了选择。
第四集中发生的两次倒戈（斯考特对埃莉诺，汉密尔顿勋爵夫人对弗林特）充分证明——爱情诚可贵，忠诚价更高，若为利益故，两者皆可抛。至于盖茨，那简直就是万年狐狸精附身，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洞若观火机关算尽，这么一个人精跟在弗林特身边，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5. 投机倒把派
自古成功的投机人士莫不是靠一颗灵活的脑和一颗比常人大的胆，若以此为标准，约翰•西弗儿绝对是此中的佼佼者。无论是在《金银岛》还是《黑帆》中，他空手套白狼的功夫可谓一流。虽然很多人恨不得在他不停的叨逼叨的时候一拳打烂他的嘴，但为了不跟钱过不去他们还是选择任由他继续叨逼叨。由此可见，投机倒把铁律第一条，就是要把自己的利益和当权者的利益绑在一起，约翰•西弗儿成功的做到了这一点。
《黑帆》中厨师的投机功夫尚显稚嫩，待到《金银岛》中，独脚厨师审时度势、转换立场的技能大增，就算变脸比变天还快，却还是能够在无数敌人中带着金币全身而退并销声匿迹。看到他递刀砍老厨师腿的时候，我们似乎已经找到些约翰•西弗儿从“厨师”变成“独腿厨师”的先兆了。
很多观众都觉得《黑帆》里的约翰•西弗儿太丑，而我认为“投机倒把天字一号”的小瘪三就应该长这个样，不然一部剧从男一号帅到男八号，还有什么意思？

6. 未知派
这一派有非常重要的五个人：查尔斯•韦恩船长、他的舵手杰克、他船员中的女杀手（抱歉我一直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妓女麦克斯和最终得到藏宝图的Billy Bones。
与弗林特阴郁型的可怖相比，韦恩船长在外表上就已经令人敬畏。同埃莉诺的感情纠葛让他的立场尚不明确，但可以肯定的是，韦恩船长自身和他的属下个个都战斗力一流，加上同样懂得用脑的麦克斯，这股势力不管加入哪一方，都将是决定胜败的力量。
而最后被弗林特托付藏宝图的Billy Bones，正陷入对弗林特、对夺宝、对海盗归属等一系列问题的困惑与自我矛盾中。这个看似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副，却是衔接《黑帆》与《金银岛》的关键人物，且不论他最终会成长为怎样一个厉害角色，单是能够获得弗林特船长的信任拿到藏宝图，就已经是个成就了。

《黑帆》已经获得第二季的预订，值得庆贺。但个人觉得，若想要情节紧凑精彩纷呈，这个夺宝的故事还是不要太长的好。Starz完全可以考虑制作《金银岛》的后传，毕竟《金银岛》之后，约翰•西弗儿消失，藏宝图上还有两个宝藏有待寻找，这么看来，史蒂文森才是“坑王”中的“坑王”啊。

说起来，中国文化里好像没有海盗的一席之地。尽管在明清的时候诞生了如汪直、郑芝龙这样纵横四海的超级海盗，但我们的故事里却少有他们的身影。即使是郑成功，我们也主要讴歌他收复台湾的壮举，而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其海盗的出身。相反，并不那么强悍的梁山好汉，却以替天行道的美名流传千年。所以看上去，海盗的边缘化并不是单纯来自官方的否定，也一定程度上遭受民间的拒绝。据说徽州人谈起徽商，特别不愿意提及他们的老乡汪直。

    对于这样一个现象，经济学者梁小民解读为是土黄色文化对蔚蓝色文化的拒斥。在追求稳定安逸的农耕文化看来，海盗所代表的海洋文化是动荡和风险的代名词，尽管海盗本身并不值得歌颂，但如果没有明清时的禁海令，东南沿海的渔民们又如何会蜕变成海盗呢？

    与我们相反，整个西方文明可以说建立在海洋之上，而海盗，则是这一文明的暗黑面。所以在他们的历史上，有关海盗和藏宝图的故事，连绵不绝。而这其中，最著名的一本，也许是史蒂文森的《金银岛》，可以说这本小说就是一百年前的《加勒比海盗》和《海贼王》。独脚大盗约翰•西佛儿和弗林特船长的故事代代相传，而最近的一部爆红美剧《黑帆》，则把这些人的故事复活了。

    这部美剧最有意思的设定，就是把小说里虚构的海盗角色和历史上真正的海盗事迹交织在了一起。这也算是一种穿越吧，二次元的人物穿越到三次元来了。这片子乍一看很黄很暴力，但就像当年的《斯巴达克斯》一样，当你深入看进去之后，这是一部非常有内涵的片子，无论是跌宕起伏的剧情还是真实的历史背景，创作都非常扎实，这也是为什么豆瓣评分第一季才给了不到8分，而后三季直接飙升到9分以上。而这部剧特别厉害的地方是，他们描绘了一个十分真实的海盗世界，那里有规矩，有习俗，有自由，有民主，完全可以看做是一个无政府主义的乌托邦。

    故事一开始，弗林特船长就面临一次“弹劾”，原因是他无法带给团队足够的利润。二把手利用了海盗们的不满情绪，想要取而代之。而解决领导权问题的办法，是海盗们投票选举。于是这两个“竞选人士”开始在队伍里四处拜票，贿选自然是不必说了，双方还不断向海盗们描绘未来的美好愿景，都是当国会议员的材料。这情节看上去有点匪夷所思，但却是真的。对于海盗来说，队伍里的每个人都是不可或缺的，如果每次权力斗争都打打杀杀，那么不用政府围剿，内耗就能要了海盗的命。所以设计一套不流血的权力交接方式是最合理的选择。

    而这部剧集里着力描绘的乌托邦，则是那个名叫“拿骚”的海盗老巢。拿骚是多股海盗的据点，也是个贸易集散地，海盗们在这里休憩、补充给养、销赃。这里当然没有什么政府（后来有了总督），一切行为都靠市场本身的逻辑和约定俗成的规矩维系，当然也有零星的暴力，但基本上相安无事。我想道理也是一样的，打打杀杀不符合海盗的利益，有什么纠纷都可以按照规矩来。

    那么这样的场景真实吗？我觉得是可信的。虽然北欧海盗、加勒比海盗已成过眼云烟，但海盗这个行当还在。而人性不变，海盗们的行为模式也不变。进入21世纪，最臭名昭著的海盗当然是索马里海盗，而索马里海盗的行为模式以及索马里这个无政府的国度，也成了经济学家、社会学家关注的热点。

    自从1991年巴雷政权垮台之后，索马里长期处于无政府状态，而这也成为了滋生海盗的温床，可以说，索马里就是现实中的拿骚。但你要说那地方没了政府没了法律就没了秩序那就错了，和电视剧里的拿骚一样，尽管没有了政府，但索马里并没有变成弱肉强食的丛林社会，相反，索马里古老的部族制度正在发挥作用，结果令人惊叹，索马里国内的治安状况和经济情况甚至要好于巴雷政权统治时期。

    看学者辉格的文章介绍，海盗行当在索马里已发展为一门结构复杂、秩序井然、且颇具规模的产业，绝非小股乌合流寇杂乱无章的各自为战，从事者不仅分工精细，还吸纳外部投资和散户入股，数十家海盗公司的股份还在集市上交易；获利者不仅将资金投入合法产业，甚至资助当地医疗教育治安等公共服务。

    在辉格看来，这种无政府反而比有政府强的局面，来自于索马里的现代政府，是由一小批接受西方教育的精英和军事强人强加在传统部落结构之上的一个缺乏根基的表层装置，其维系极大的依赖外部支持。而当冷战结束，外力消失，这样的政府也就难以为继了。而传统的部落文明则取而代之，而在传统部落法律看来，公海上船只的船员和雇主都是法外之人，不受部落法律保护的，劫掠他们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所以与其说索马里海盗是现代文明的崩溃，倒不如说是古老文明的复兴。

    说了半天索马里海盗，是因为他们的行为模式和近代以前海上贸易的情况是一样一样的。那个年代的人们，并不觉得海盗生意有什么问题，甚至很多君主和诸侯都会资助甚至入股海盗生意。16世纪的时候，西班牙靠着无敌舰队成为了海上霸主，海上贸易繁荣，随之而来的就是海盗业的兴盛。而为了和西班牙争夺霸主地位，英国就暗暗资助海盗，用以破坏西班牙的海上贸易，同时也为自己谋取利益。那时候英女王还向海盗们颁发“劫掠许可证”。

而到了十七世纪，英国在海上打败了西班牙，取而代之成为了新的霸主，那过去帮忙的海盗如今就变成捣乱分子，对于一统江湖的大英帝国来说，如今的海盗就好像夜壶，要赶紧踢到床底下去，他们现在需要的是秩序，所以英国从支持开始转而剿灭海盗。纵横大西洋的海盗也迎来了他们“武士的黄昏”。这部电视剧所描述的就是18世纪初海盗最后的挽歌。

在电视剧的一开始，弗林特船长就告诉他的船员说，“这次的敌人不一样了，是文明来了。”这一次海盗面对的，不再是一个具体的敌人，而是生发于新教伦理与工业革命之上的资本主义新秩序，对于新秩序来说，海盗已经不合时宜了。所以在这部剧集粗野的外表下，试图描述的其实是一段罗曼蒂克消亡史。

当然，海盗无论如何都是邪恶的存在，只不过，在新秩序的碾压下，他们成了值得同情的弱者。而他们对家园的守卫，对自由的向往，又变成了令人动容的部分。尽管电视剧并没有回避海盗们残忍的行径，然而我们似乎并不感到厌恶，海盗们的行为看上去更像是野兽的本能，残忍但并不邪恶。又或者，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海盗梦，纵横四海，快意恩仇。《黑帆》其实就是一部武侠小说，而且是特别高级的那种。